不远处忽然传出一声中气十足的低喝。
“南山烈烈,飘风发发。”
这些接引的小船都是相同的规制,桅杆上挂着船帆。
没有江风,船帆耷拉着,只是摆设。
却在那一声低喝之后,本来落后于苏小小他们身后的一支小船,船帆鼓风,追了上来。
“谁?文会还没开始,这就提前较量上了?”
船上的人议论纷纷,苏小小听了两句,也明白了。
想必那艘船上有人不满意小船行得如此之慢,便用才气念动《诗经》。
原创诗词,如果不能为他人所用,即“传世”,便只有初次写成时能够生成异象。
如果不能当场原创出有异象的诗词,就只能沿用传世的古诗词。
这句“南山烈烈,飘风发发”就出自先秦的《诗经》。
所以见对方的小船驶上来,与自己的船并驾齐驱。
当即有人酸道:“有本事自做一首,两月后赛龙舟,我还投他一票。”
此言一出,顿时扼杀了其他人想要如法炮制,催动小船的心思。
要立刻做出一首才气足以产生异象催动小船的诗词,他们做不出。
即便做得出,也不会在此时做。
今日春分文会,必得等到上了大船,当着众人才做,这样能够最大程度的宣扬文名。
要念动《诗经》中的词句,不就要跟那人一样被人奚落了吗?
就在众人心思百转的时候,对方的船超过了他们。
船上的人朗笑道:“先行一步,诸位承让。”
同船的举人们面面相觑,皆有不服之色,却皆未轻举妄动。
正在苏小小犹豫着要不要来一首唐代李峤的《风》,挽回局面。
船尾的艄公出声:“诸位举人老爷,可愿听我给你们唱首号子?”
也算是缓解尴尬了,当即有举人道:“你唱吧。”
艄公清了清嗓子,开口:“天上落雨,地下湿呀。”
此时小船距大船还远,四周都是接引的小船,那大船漂与水天交接的江面,视线中也仿佛是小船一般。
岸上的人声和大船上的丝竹远远传来,更衬得艄公这一声清唱,炸雷一般。
不远的几艘小船,船上的举人们本来都探头望着那艘远去的小船,这下都转头来看着艄公。
艄公一边摇着独浆,一边中气十足的继续唱道:“黄丝蚂蚁,在搬家呀。”
苏小小顿时听出来,这是船工号子。
古时的船没有动力,激流险滩全靠纤夫拉纤。
撑船跟打铁磨豆腐一起被认为是最苦的三个行当,并称人生三苦。
“过路大人,不踩我呀。
为儿为女,才搬家呀。”
船工一生辛劳,似乎都在这苍凉的曲调中唱尽了。
仲春之月下,小船划过江面,艄公悠长的声音在江水上空回荡。
“穿恶浪哎踏险滩,船工一身都是胆,闯旋涡咯迎激流,水飞千里船似箭!”
话音未落,苏小小坐的小船如同箭一般射了出去。
那先前超过苏小小等人的举人眼睁睁看着船追上来,与他们的船持平,再狠狠地将他们甩在了身后。
一张脸先白后红,最后难看得发青。
他用《诗经》,艄公用船工号子,都是引用他人作品。
一个艄公竟驾船超过了他,可不是把他举人的脸面丢在地上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