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什么也不能为她做,只能听着他笑容下疲惫的叹息,无能为力,甚至不能让她露出一个真实而放松的笑容。
无花:你大可不必。
他终于要辞行了,他不该在在这里打扰了。
“可是有哪里招待不周了?香帅在这怎么说的上是打扰呢,我们高兴还来不及,不妨多待些时日。”无花说这话时只觉得心头在梗血,但又摸不透石观音的具体情况,只能先把人留下。
那是一双平静的眼睛,像无风的夜里水中映着的明月,与人间有别,凡人却忍不住想要追逐。这么一双眼睛带着期盼看着你时,你又怎么说得出反驳的话来。听见王妃挽留,楚留香的眼睛又亮了,他忍不住想要抬头细细看看她说这话时的神情,又怕唐突。
“有人在附近的城镇见到了杨少侠和传闻中那位圣僧及他的弟子,琵琶之前有邀,已经在命人为他们收拾住处了,听闻他与香帅有旧,不如等他们到了一同聚聚。已经是冬月了,商队带了不少有趣的玩意儿,还有***,你不妨去看看……”声音清雅动人,缓缓说着话,比歌声还动人。
轻而易举的,几乎没有犹豫,楚留香就这么被说服了,又或者他来到这里,本来是只是为了给自己找个留下的理由罢了。
“老臭虫见到女人就走不动道了,”胡铁花取笑他,“你也有今天。”
楚留香尴尬地摸摸鼻子,不反驳。
在王妃身边,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很平静,每次见到她时,他都觉得像是见到了久别重逢了故人一般,()
其中的安心与默契,却不足对外人道也。
这些天无花总算意识到,男人总是犯贱,你百般讨好他置之不理,尴尬礼貌地保持距离,你若即若离,他就巴巴地往上凑。
虽然如果可以,他并不是很想知道。
无花易容,缩骨,套着一身女人的裙装被困在深宫,还要装模作样地跟一群女人做出争风吃醋样子满足龟兹国国王的虚荣心,对那老男人呵护备至百般讨好,还要瞒着那老头不断给楚留香送关怀,时不时找借口约他看个舞、吃个果子、喝杯茶,还要抽出时间帮石观音处理手下的事务。
忙倒是其次,心累是真的心累。
曾经的他,一身僧衣端坐于竹林之中,清风明月为伴,煮一壶茶邀楚留香同饮还要嫌弃他不懂好茶。现在楚留香还是那个楚留香,他却身着裙装,珠饰华丽,矫揉做作,耳畔是靡靡之音。他时常恍惚有时空错位之感,甚至一时分不清这是何时何地,心里对楚留香又增一分恨意。
若非楚留香搅局,他还是那个被少林看重的佛法高深的妙僧,还是那个信徒眼里高洁无双的佛子,而不是在这里屈辱地作妇人装束,隐姓埋名替自己十几几年未见的母亲勾引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男人。
楚留香,今日之辱,总要一日,我定要……
无花含恨为楚留香添茶,却见楚留香认真地盯着自己的眼睛,温和的笑容一顿。
一个人的易容术无论有多么绝妙,眼睛中间的间距却是无法改变的,易容术最大的破绽,就在于眼睛。
“香帅可是有什么事?”无花扯着脸上的肌肉努力让自己笑得动人些。
“王妃天人之姿,映得日月无光,楚某冒犯了。”
无花:努力微笑。
无花知道楚留香女人缘很好,却也没想到他见个女人就要这么关怀备至,甜言蜜语不断,有时楚留香认真地盯着他时,他时常以为时自己露出了破绽。
石观音回到山谷后给他递了信息,说她要休养一些时日,让他没事不要打扰,一边让他帮她吊着楚留香,别让他离开这里。言语中却透着等她回来最好能马上和楚留香干柴烈火的意思。他不屑又鄙夷,现下却只能依靠她,拜楚留香所赐,他在中原已经身败名裂。
曾经尘世的俗人在他脚下跪拜,信徒捧着他的手请求指点。他经营多年多年的名声被毁于一旦,绝妙无双的妙僧无花终究成了一场笑话,他多年的努力化为了飞灰,只留下他那识人不清的师父一句一声悠长的叹息。
石观音已经十几日没有递消息过来,他心中隐隐感觉到一些不对。他假借石观音的名义派人对那个圣僧出手,一方面想要试探石观音的态度,另一方面,却是为自己多年来心底的不忿。
为什么那个消失多年的圣僧什么都不做就有无数人追捧着,哪怕他再三强调自己不过是一个是个还俗的俗人罢了,却还是追着他的足迹,三步一拜十步一叩首跪拜朝圣。自己多年经营却只能触其皮毛,命运不公!
若石观音真的出了事,那他便可以顺理成章地取代她的位置。她手下只有人知道石观音假扮了孤女被龟兹国王娶回去当王妃,想要借此牟取龟兹国,谁想得到那个女人居然在中原受了伤,不得不躲回山谷修养。
也正因如此,若石观音真的出了事,他可以借这个身份以石观音的名义一点一点地将她手下的势力转移到自己手上,他是石观音之子,这本就名正言顺不是吗。
无花比南宫灵更像石观音,因为他们都只爱他自己。石观音若是死了,他只会因为自己失去庇护而痛心,可是眼下他根本不用为这种情况担心,因为他现在就是龟兹国的王妃,他就是“石观音”。
甚至说,若是石观音死了,他更可以()
分开手脚,不必在这里因为她的吩咐给自己添罪。
无花越来越怀疑石观音的状态,连带着这些时日对楚留香都淡下不少。偏的那人时不时他眼前凑,他还得强撑着笑容去应付他。可又顾及石观音的吩咐,在确认她的状态前,不敢放他离开。
在石观音眼里,没有办好她吩咐的事情的废物,不过是一团花泥,哪怕他是她的亲子。
“近日入夜愈发寒凉,香帅平日里可有惯用的火炭,我派人寻来为香帅送去。琵琶年纪小,到底不够周全,我代她赔罪了。”无花已经不想猜测楚留香又在给自己加什么戏了,只能假装无措地低头避开他的视线,就见楚留香拳头紧了又松开、紧了又松开,又脑补了一出大戏。
无花:行吧你开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