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壮硕仆人的巴掌,本已看准了王盼弟的小脸,行将落下。
快落下之时,先是听得外头无端传来一阵冲天疾鸣,随后“嘡”的一声,却没有拍到脸,拍到了硬物之上,把他的手,震得都快折了。
惨呼声中,除了闭上眼睛的王盼弟外,房中的其余人,无不朝着一个陌生的闯入者看去。
那人,戴着一个索命厉鬼的面具,身着生员襕衫,手中握一柄青黑宝剑,腰间仗一柄青绿色长剑。
他身高不过五尺有余,站在那儿,却仿佛一樽杀神降世,令人看了,当先便是窒息,两股瑟瑟,等闲难以动弹得。
虽然萍乡一带傩戏盛行,大街之上,这等鬼面,到处都是,寻常见到,并不会如何。
只是此番,当人做贼心虚之时、色厉内荏之刻,见到这青铜鬼面,不免中气大失,难以自控,自然便有几分恐惧意,把肝胆都绞杀得疼。
妇人当先便是一声凄厉大叫,捂着胸口,疾呼有鬼。
襁褓中的孩子,被她吓得,也哭闹了起来,一时难以哄收得住。
鬼面人正是夜无眠。
王盼弟一家人争吵时,他便一直在门外听着。
王家通贼的事实,及相关旁枝末节,自王盼弟口中说出,省却了他自己去查问的功夫。
等到那妇人称,要将王盼弟掌嘴至掌毙,无论其是一时气话,还是真有意于此时,夜无眠都不会作袖手旁观。
他自然是要出手制止,保护好这位勇敢的证人,兼奇女子。
“前村深雪里,昨夜一枝开”的功夫展开,一个抢身,就夺在那壮硕仆人落掌之前,将青釭剑架上,护住了王盼弟。
这才有了壮硕仆人一掌拍到剑身上,身子被震开的一幕。
王盼弟听得这些动静,茫然睁开眼来,见是一个鬼脸保了自己。
她也不知戴着鬼脸的夜无眠是人还是真鬼,却主动躲到了他身后,完全不似妇人那般惊惧。
也许,在见识了人心的丑恶之后,鬼反而不算什么可怕的了。尤其是对于内心无愧之人而言,鬼实乃是大可亲近的。
夜无眠的猛然闯入,令房间中的气氛,陷入一阵混乱。
青衣文士顾不得妇人及小孩,看着夜无眠道:“阁下是谁?你虽戴着鬼脸,可莫要说你是鬼,我萍乡乃傩戏之乡,此等面具,我府上就有好几块!可莫要在钟馗门前,装神弄鬼!”
夜无眠冷笑一声,把面具摘下,向后递给王盼弟。
王盼弟眼珠一转,居然接了,上上下下抚摸打量,模仿着这鬼脸的表情,也做了个凶恶状。
她倒是心宽。
“在下,是替那些被当做货物买卖的幼儿,来讨个公道之人。”夜无眠看着青衣文士道。
摘下了面具,夜无眠俊秀的模样,才被屋内一干人看到。
妇人当先止了惊吓,看着他的俏脸,居然露出几分春心荡漾、***贪婪的模样,令夜无眠大有作呕的冲动。
青衣文士见只是一个白面小生,当下便长舒了一口气,笑道:“原来,竟也是位熟读圣贤书的小兄弟。呵呵,小兄弟,你且坐下说话,寻常人家会客,尚且粗通些礼仪,况我王家乎?你虽不告而来,我王家却不可失了礼。来人呀,上座、赐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