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无眠心中,浮起短暂的羞赧之情。
确如楚烟所说,他心思太重,总是绷着一根心弦,难得舒展。
然而,这是他的错吗?
抚平心绪,他点了点头,道:“我信。既然如此,我们就此别过。”
把云生稳住在胸前,他两手抱拳,以一个规规矩矩的江湖礼节,与楚烟作别。
他眼中映照着天空的晚霞,火红红的,亮堂堂的,云生已是睡着了。
楚烟看了好一会儿他的眼睛,似在欣赏。
直到他转过身去。
她未作迟疑,窈窕的身子,紧跟上前,慢他半个身位,不肯落下,亦步亦趋,却甚是稳当。
夜无眠脸上古怪,眉头皱而未舒,多次欲言又止。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之下时,已到一个无人野落处,终于,夜无眠忍不住了,带着三分不解,七分无奈,叹了口气,道:“你为何还要跟着我?”
楚烟沉默了一会儿,道:“我跟的不是你。”
夜无眠冒着冷汗:“可是你明明跟在我身边。”
楚烟笑道:“我跟的是无牵无绊。”
她以夜无眠的惯口来回答,夜无眠的冷汗,冒得更多了。
他淡淡道:“好冷,好冷的笑话。”
好一会儿,楚烟长出了一口气,道:“公子,既然你说你不知往何处去,只是在这江湖里流浪,那么你带上我一个,又有何妨?”
晚风吹来,吹起两人的衣裳。
两人的衣角,不知觉竟打到了一块儿,飘忽跳动,似牵手相连。
夜无眠一时语滞。
他是真不知往何处去吗?
并不是,他知道要去的地方,有很多:武功山,庐山,成都……
但都是受人之托,各种因缘际会驱动,才往那畔行。
细究起来,无一处,是他为自己而去的。
无怪乎当楚烟问起,他的第一反应,是回答说不知竟往何处。
此身,或许真如刘风在牢狱中嘲笑他时,引用的东坡词,“身如不系之舟。”
当时知道是寻常。
某一刻,他内心里也在问自己,怅然若失。
“我到底,是为谁而活?”
天地无言,没有人回答他。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如果有,那也只是仅供参考。
冬天的野外,没有虫鸣,没有鸟啼,只有泥土的沙沙响动声,和枯树枝的摇晃声。
夜无眠把衣角扯了,没有看楚烟,牵着马,确定方位,在黑夜中,继续往前行去。
“公子,你手里抱着的幼儿,是你的儿子吗?”楚烟连忙跟上,边走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