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庙宇题字“关王庙”,确是符合当时时代。
到了国朝,宪宗皇帝又封“崇宁义勇武安王”;而去年大行的正德天子()
,更是于正德四年时,将大明境内的的所有关公庙,都改名为了“忠武庙”。
此庙想来是深藏于山林中,人迹罕至,官府无利不起早,也懒得来改,以是保留了故宋题名的“关王庙”,由得他去了。
地上没有蒲团,夜无眠也不嫌弃积灰甚厚,直接就屈了双膝,向关公三人好生拜祭。
天色几乎已经暗了下来,雪却还在下个不停不歇,若无意外,他今晚应当是住在这庙中了。
古语常说,“一人不进庙,两人不观井,三人不抱树。”
古时候,野外的破庙,常成为野兽栖息地,强人藏污纳垢所,因此老祖宗才嘱咐,轻易不得进庙,免得杀身之祸。
可这荒郊野岭,风雪彻骨地寒,如不在这关帝庙中托身,又要去哪里过夜?
手上无灯,天上想必也无月,一晚上下来,纵是逆通境界,也很有可能在这冬夜中横死非命。
相比之下,关王庙反倒是个安全的所在。
这庙内,倒也便于过夜栖身。
除正中主殿外,左右各有耳房一间。左边耳房还有厨房一室。
已经倾颓的灶上,搁置着一口生锈的铁锅。内中半锅脏水静置,水面结了一层薄冰,间夹着灰渣等杂质。
灶旁堆了几捆松散的干柴,还有满是缺口的柴刀、弯弯扭扭的铁钳、破碗、打火燧石、磨得发光的吹烟筒等物。
显然,这关王庙中,此前小住过人。可能是守庙僧,也可能是如夜无眠一般的过路者。
他巡视了几遍,确定正殿、左右耳房,以及厨房中都没人,长舒了一口气。
把大铁锅端出去,倒了脏水,装了几大块雪进去,在厨房里用打火石点燃柴火,煮雪煮得沸腾了,烧洗干净锅内,防止病害秽物残留,上上下下擦毕,拿出来倒了。
这回才取雪块,来煮正式的水,用来洗澡、热酒、饮用等。
“噔”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夜无眠将庙宇正殿大门关了,又上了锁,确定从外面轻易推不开,方回到厨房。
他准备等水烧热了,打开厨房后门,出去痛快洗个澡,换上男子的衣服,随后就在厨房里睡觉了。
这庙说小也不小,家具器物甚至都比较全,左右耳房里,都有木床,床上铺着不知道何年何月堆过来的干草。
夜无眠怕里面有跳蚤,经冬犹不死,所以干脆放弃了在床上睡觉的打算,准备于厨房之中对付一宿算了。
柴火噼里啪啦燃烧着,火苗跳跃,漆黑的影子在厨房的壁上缓慢掩动。
荒村的冬夜安静地可怕,夜无眠的呼吸声微弱不可闻,一张脸紧紧绷着,被火光映照得又红又白。
他独坐,不可避免生出孤独悲戚之感。
他想念洛湘竹了,想念周咸了,甚至有些想念李冬了。眼下,若有他们一人在此,他都会好受些。
耳畔隐隐响起王府那晚,自己酒后即兴吟咏的诗。
“寒风吹凌谁似我,狂歌痛饮月沉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