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突然,蝗虫的攻势莫名其妙在武威一带停了,然后就像没发生过一样,这场蝗灾就这样结束了。
再然后,郡中的黔首们就开始说怪话了,他们认为郭林所为就是浪费民力,尤其是那些被征集的民夫们更是怨声载道。
他们甚至怀疑,这所谓的蝗灾也是假的,就是想让他们破家好成为豪强们的徒隶。
但安定的豪家们却清楚,郭林所为实际上是在保护这些黔首,因为大族有充沛的人力可以防蝗,甚至再不济也有储备粮可以熬过去。但黔首们却会在这场大蝗灾中一无所有,最后沦为徒隶。
对于这样的太守,安定的豪家们自是不乐意他多留的。很快,由安定豪势运作,那些不明真相的黔首们助势,郭林被朝廷升迁回了京都。
之后接替郭林的叫孙儁,此人常讲的是无为,但手里捞得却有为的很。
在孙儁在位的第二年,蝗虫再起,而且就是从武威出发,直扑安()
定。
面对铺天盖地的蝗虫,孙儁一无所为,只是写了一封《祷蝗神》的辞文,然后烧给了蝗神。
再然后,孙儁就继续晏坐高衙,袖手一插不管寺外人间惨剧。
这一轮大灾后,安定的黔首几乎被连根拔起,毫无救济能力的黔首们只能典卖全家给豪势们做庸奴,才苟活下来。
但即便这样,还是有大量人口被饿死,毕竟豪势们也不是大善人,干嘛要替你养老。
这件事给当时只是一介郡吏的胡轸带去了很大的冲击。即便因为这件事,他所在的家族获利颇丰,但依旧让胡轸去思考这些问题。
为何为民做主的好官最后狼狈而走,而残民不轻的坏官,明明干了错事,最后却让黔首负责。
难道这就是天下的真相吗?
之后这个疑问被一个人解答了,他就是贾诩。前几年,他和贾诩喝酒,就闲聊到了这个事。
贾诩和胡轸、段煨几个人关系都不错,所以难得说了这样一番道理:
“这汉室有三种官,为明吏、循吏和庸吏。何为明吏?即防祸于未萌。一事未生,便已早早料到,然后就提前去布置,使祸事不生。而何为循吏?即见事生,用心办差,恪尽职守。而何为庸吏?那就是终日低头于漕食,汲汲营营。等祸事来了,抬头一看却已经不可改变,就谓天命如此。”
胡轸第一次听这个说法,听得非常认真:
“那文和,这三吏和我安定老家一事有何干系呢?”
贾诩淡淡道:
“桓帝时期发生的那场大蝗灾,我肯定是知道的。而且我比一般人更知道这事的始末。实际上,在郭林太守之前,还有一位太守叫张甫,他有一个幕僚叫贾彩,正是家兄。”
“我也是从家兄的口中得知了这事,原来张甫太守在坐郡的时候,曾发民夫整治郡北的大河,当时就曾将郡北的河滩地种上了麻菽,一方面是为了固河防,另一方面就是防蝗虫。张甫太守发现蝗虫常起于湿滩地,而麻菽这些东西又是蝗虫不食的,所以做此策。”
“但后面张甫太守离任后,这片地就被本地豪势给侵夺了,然后全部退桑还耕。再后面的事你就知道了。”
“从张甫太守到郭林太守再到孙儁,这三人正符合明、循、庸。张君无疑是有第一流的智慧的,在事情未发生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预防。但这类人因为做事太超前,所以不为黔首大众所理解,所以也常常饱受诽谤。而郭君则是循吏,虽然勇于任事,但也只是二流的智慧。不过这种人也往往被下民所称,因为在他们眼里,这些人是解决实实在在的问题的。只是郭君运道不好,辛苦一番最后蝗虫没来,就被人认为做了无用功。”
“至于那最后的孙儁,则是庸吏,也不想再多说了。”
贾诩的一番话说得胡轸是醍醐灌顶,让他得以见识从未见过的风景。同时,胡轸也对黔首细民有了更深的认识。
最后,贾诩还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现在呀,这世道如孙儁般的庸吏是越来越多,不过倒也和那些无知细民般配。”
一句话说得胡轸印象深刻:
“是啊,愚民配庸吏,可不是般配吗?”
所以也正是有这般认识,胡轸就知道泰山军成不了事。因为那些细民就只配有孙儁这样的庸吏,不配有张冲这样的英雄去拯救。
是的,胡轸认为张冲是个英雄。
……
李傕见自己一番话说完后,胡轸虽然在点头但明显在发呆想着其他事,于是小声问道:
“大帅是认为咱老李说得哪里不对吗?嗨,咱老李就是一武夫,也就是乱讲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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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傕还要找补,却见胡轸挥了挥手:
“老李,你说得对,你继续讲。”
李傕有点摸不清胡轸的意思,也只好继续道:
“所以呀,别看泰山军现在很得民心,但这种东西就是个虚的,一碰就碎。他们现在之所以还能稳住局面,在我看也就是那支战功赫赫的泰山老卒了。这些人是泰山军的真正根基,所以只要消灭了这些人,那所谓的太王不也就是个草头王嘛!”
说到这里,李傕也忍不住轻笑:
“至于如何消灭泰山军?大帅不早就已经智珠在握了嘛!”
胡轸笑了笑:
“那这头功可得是你老李的,别人不清楚,咱还清楚你老李做了多少苦功嘛?”
却见李傕正色道:
“大帅你这话咱老李不认啊。这一切都是大帅你庙算夺机,调度有方,又加用兵如神,智计无双。咱老李碌碌无能,也就是一个做事的,何功之有!”
说完,二人哈哈大笑。
这一刻,在胡轸的心中,吕布等人可为功狗,眼前的李傕最能为臂助。
于是胡轸笑得更大声了。
一切尽在掌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