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人即便赤裸,但依旧将头发用一节粗木棍给束着,和北岸那些辨发的迥然不同。
所以他们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这是两个汉人。
也许这两人在过去也有不错的家庭条件,但这一刻,他们都和野兽没什么区别,皮肤皲裂,满身泥垢。
这两人是刚刚趁着乌桓人忙,从队伍中跑出来的。
但长时间只能啃啃树皮的肚子并不能支持他们跑多远,所以这会只能找了一个避风的隐蔽处躺尸。
其实他们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跑。
跑是跑不出的,出去了这片地界,也要被附近的胡人给狩死。和已经有一定文明的乌桓人相比,北面窜过来的一些野人才是真的吃人不吐骨头。
所以,从理智中,做乌桓人的牛羊也许还是不错的选择呢。
这从这两人的那些同伴就可以看出,那些人已经认命了。但这两人以前可是镇北将军卢植的扈从,心里有一份心气在,如何愿意这般苟活。
所以两人想都没想,抓住机会就跑了出去。
这会,又在嘴里塞了一把野草后,其中一个人开口道:
“老周,你说咱们去投奔北岸的泰山军吧。”
那个叫老周的躺在地上,身体动都没动,回了句:
“去干啥,那些人自己都是死路一条,咱们去找死吗?再说咱们就算去,怎么去?那大河就在中间,就以我们两体力,压根没游过去就冻死在水里了。所以老李,要去就自己去,我不去。”
那叫老李的知道老周说的对,叹了口气,又将身子往地处挪了挪,叹道:
“咱哪不知道这些,就是觉得要是能像泰山军那样杀乌桓狗奴,就是死了也值了。”
这话,老周没接,于是两人陷入了沉默中。
是啊,他们是汉家武士,即便死也要死在战场上,死在手刃敌寇中,像这样饿死在道边,算什么?算笑话吗?
这一刻他们很想念卢帅在的时候,那时候他们这些卢帅护军们,哪一个不是单骑就可镇抚一胡部?
哪像现在累累如丧家之犬。
沉默还是被老李给打破了,他突然站起来,不甘心道:
“不行,我还是要试试,咱现在也就是手里没刀,肚里没米,不然非杀个乌桓狗奴血流成河。”
见老李站起来,叫老周的还是躺在地上,没好气道:
“别折腾了,你真当自己是()
泰山军呐,搞清楚了,你和我都是卢帅的亲军,对面的泰山军就是杀我们弟兄,害我等沦落到这个田地的罪魁祸首,你还要去吗?”
老李脸上满是痛苦,最后一咬牙,丢下一句话,随后还是往北面赶:
“今日,我们都是汉儿。”
老周愣了一下,见老李真的要玩真的去送死,忙站起来喊了句:
“你想清楚,卢帅就是死在他们手上的。”
这一次老李停住了,但最后又还是义无反顾的向北而行。
此刻,大凌河以北已经传来震天的喊杀声,老周真急了,他对着老李的背影劝道:
“别傻了,那里已经打起来了,你就是有命上去,人家也不会收你的。”
见自己同伴压根不听,老周气喘吁吁的跑了过去,一把拉住了老李,骂道:
“你犯什么傻,就今个和我逞英雄?你死了,你家里的怎办?咱们不是说好了一起逃入塞的吗?”
却不想老周刚把老李拉过来,就见老李已经泪流满面,他是了解昔日卢帅帐下的双刀将李堪是何等的汉子,什么事让他哭成这样。
老周一把拽住李堪,问道:
“到底发生了何事,你要这般寻思?”
这一刻,李堪崩溃了,他拽住老周的手,痛哭:
“我受辱了。”
老周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然后倒退一步,又看了一眼李堪周身上下,再忍不住惊叹:
“没想到乌桓狗奴竟然汉化的这么深!这都,这都能下手。”
这话一出,李堪愣了一下,然后满脸涨红,怒骂:
“放你娘的屁,老子是说,我受了胯下之辱,非得杀了彼辈,不能雪此仇!”
胯下之辱?
老周恍然,嘿嘿一笑。
他却不知道,他和老李这番谈话同样惹来暗处一阵轻笑。
原来在暗处,早就有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一直盯着他们,将他们刚刚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