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甄氏本来就是以商起家的,对这种安排自然是乐意的。而且他们如今已经有两女入宫,自知道富贵当在日后,所以一点怨言也不敢有。
但事情却并不以甄氏的意志而转变。
甄氏作为无极最大的豪右,其徒隶、宾客、友人何止是万千?而无极总共就这么大,泰山军在建立基层里社的时候,不可避免的就用着甄氏的旧人。
这些人本就是豪奴出身,靠着迎奉泰山军而忝居乡社,自然将过去那一套做风用出来了。
在他们这些人理解中,他们的家主是泰平王的戚家,那他们就是王的门客了。那还不是一家人?
一般来说,这种想法用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是成立的。但可惜,他们遇到的叫张冲,一个叫冲天大将军的男人。
一个来了就要翻天覆地改换新颜的男人。
在收到郡县发下来要清理地方社吏后,这些社吏们第一时间不是惶恐,而是立马抱团在一起。
他们找到甄氏出头,那甄豫作为他们的昔日家主,看到这些人的痛哭流涕的样子,心也软了,就答应()
了下来。
但当他进了县寺,却看到中山国相谢弼也在,他就知道事情不妙了。
谢弼这个人他也听说过。
大妹在家信中也提到过此人,这是谢弼被任免为中山太守后,大妹专门去收集了此人的情报。
从他们了解到的,谢弼这人也是出自兖州大族,是昔日围攻张冲的时候,力败被俘。之后谢弼就一直为军中宿将,几乎参加了泰山军的所有大战。
很显然,这是一个沙场走出的宿将,所以大妹在家信中对自家兄长提点道:
“友之。”
但此时,甄豫却只有苦笑,他哪不想和这谢弼为友啊,但这人却分明要弄他们甄氏啊。
听听现在这人在说的是什么。
在听到无极令李恒说出“令不出县寺”的话后,一直铁着脸的谢弼,一拍案几,怒骂李恒:
“你当的什么令,无能。亏你也是郎吏出身,就是这样办事的?我泰山军一县大吏,能被宵小玩弄?笑话!”
谢弼自然不是真骂李恒,正相反,他对李恒的能力非常欣赏。
这人是从王上幕府外放出来的,先后在基层转述多职,皆能得心应手。只半年,就先后为数位大吏所赏识,特以超拔。
而李恒到了他下面后,谢弼对其人的机敏任事有了更清晰的认识,所以一直对李恒有非常好的期许。
而这一次李恒也是不负他所望。就在谢弼来之前,李恒几乎已经将那些甄氏奴党的罪行整理得一清二楚。
这次谢弼来,就是主持收网的。
而谢弼也看重李恒这份小心。毕竟这次他们收拾的是甄氏的家奴宾客,这在别人看来就是要对付甄氏。
而现在甄氏有两个女儿在宫中,甚至连王后都对二女之贤良淑德赞不绝口。可见的,有了王后的认同,甄氏二女就在宫中站稳了。
所以如果是李恒去做这事的话,先不说这遇到的压力有多大,就是这事可能也会办差了。
为何?
因为李恒的地位太低了。
要是连一介县令都可以将甄氏弄得狼狈,那谁还会将甄氏放在眼里?所以从这样一个现实利益考虑,人家甄氏就会反抗。
他们也不是和泰山军作对,而是他们要表达一个清晰的意思:
“办我们可以,但你李恒不配!”
而李恒呢,他也看出这层意思了。所以毫不犹豫就请来了靠山谢弼,当然也有献功于上的意思。
而谢弼呢?当然不拒绝。他这个身份做这个事刚刚好,对甄氏而言也是一个台阶,对自己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功劳。
而很自然,谢弼对李恒也就更看好了。
谢弼是懂为官的,他的脑子不仅是用在军略上厉害,用在为官上也不差。
他很明白,为官之道,能力是一方面,背景是一方面,但对分寸的拿捏却更重要。
于是,在当着甄豫的面,谢弼和李恒演了一段。
表演完怒气,谢弼又杀气肆意道:
“这治理地方就和打仗一样。要知道谁是友军,谁是敌军。敌人中又是否有可为我所用者。弄明白这点,诸事无往不利。对于那些地方社吏,不能笼而言之,一棒子都打成敌人。而是要对这些人加以区别,分而治之。那些民愤大的,做事绝的,抗拒心重的,就要严办。而那些被裹挟的就要加以训斥,教育。而那些能在污浊中仍然能给穷苦做主的,就越发珍贵,对于这些我们就要大用特用。”
李恒受教一拜,继而为难道:
“府君说的真乃金玉良言。但下吏初抚无极,清理分田已是不易,实在还没来得及分清哪些社吏可()
以是争取的。”
谢弼听了这话,嘴角一翘,心里大赞了下李恒的机敏急智。
你这小子哪不知道那些社吏什么人?你那上表给我奏折上密密麻麻写的东西,都快将那帮人的祖宗都查了。
于是随着李恒那句话,谢弼哈哈大笑,悠悠一指侧席的甄豫:
“这不有甄君在吗?这还有谁能比甄君更了解那些人?有甄君帮忙甄别,必不使一个***脱罪。”
这个时候的甄豫哪还不知道自己被架在那了,他内心苦笑:
“这个谢弼是真的好手段,让我卖了自家宾客、家奴,这就是要撅了我家的羽翼啊。庇主不能庇护门客也就算了,还主动揭发。以后还有谁会投靠我家。”
但甄豫能不做吗?不能。
所以他此刻只能苦笑着对谢弼道:
“府君好手段,我甄氏之前弃家捐土,就是感于王上是有大仁德,大抱负的英雄。而现在不过是帮助府君惩办一些不知所谓的蠢笨,又有何难的?不用府君说,我甄氏自当全力配合。”
于是,这事就这样被定了下来,而甄氏的党徒们也就这样被抛弃。
又聊了一会,甄豫借口说家中还有事,就先行出了。
铁青着脸,甄豫阔步出了县寺,等要上自家马车时,他还是没忍住,骂了句:
“兵子,咱们以后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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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