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一粟低笑一声:“我还以为你会先问我是怎么查到你身份的。果然,画痴就是画痴,最关心的还是图。”
她于是把情况简单说了,包括神息陵的典故,以及她借助萧幼安的力量调查出他身份的过程。
韫悬清听完,喃喃道:“原来那副图竟然是魔魂涅槃图。”
赵一粟:“所以你连神息陵都不知道,又是怎么看过那幅图的呢?”
韫悬清说:“皇宫大内有八方进贡的东西,代代留存下来,积藏颇丰。我从小身份尊贵,从出生起就注定要继承整个江山,大内私库中的东西任我取用,也许是无意间翻到的画册,在上面见过的。”
情况大抵跟赵一粟推测的差不多。
江云尘忽然()
问:“你还能找到那本画册吗?”
赵一粟瞥他一眼:瞧你在旁边闭目打坐的模样,还以为你不关心呢,结果一字不落地偷听。
“我从小看过的画册多如繁星,压根记不清。何况我为了在画技上精进,已经放弃了帝位,等同于叛逃国家,凡间我是再也不会回去了。”
赵一粟:“这么说你踏入修真界之前,已经承袭了帝位?”
“准确说是在承袭帝位的当天。”
也许是秘密压抑了太久,终于有了宣泄的出口,韫悬清滔滔不绝起来:
“凡间多疾苦,我自踏入修真界以来,听闻过太多普通人的血泪史,已经知道出生在皇家本该知足。可即便是如此,再让我重选一次,我也不会回到那座牢笼。
“韫这个姓氏带给了我荣华富贵,也带给了我一生的枷锁。从小我所接受的教育、衣食住行都与兄弟姐妹全不相同,众人对我的敬畏,又何尝不是一种孤立呢?若不是寄情于画作,恐怕未到弱冠,我已经郁郁而终了。
“所以我一直在找脱离皇位的办法。父皇明明是我这一生最尊重、敬爱的人,可他驾崩,尸骨未寒,我却连披麻戴孝、抬棺扶灵的资格都没有,必须要立刻黄袍加身,登上帝位,坐在父亲曾经坐过的龙椅上,享受万民朝贺……呵。”
他苦笑一声:“一想到那个场景,我就难受到呕吐出来,可这一切并没有人在乎,谁让我偏偏也姓韫呢?于是那一天我决定逃离皇宫……你肯定想不到我是怎么出来的,我躲在了父皇的棺材里,就这样被堂而皇之地抬出了京城。”
房间里的气氛早已沉静下来,韫悬清三言两语道出了太多的辛酸。
“出城之后我立刻躲了起来,怕人寻我,结果我发现,原来并没有人在意。我不在了,自有家族兄弟改姓,替我登基,维持天下大统。你能明白吗?原来我的存在毫无价值,我只是韫这个姓氏下的一具皮囊而已,至于皮囊中装着谁,其实并不重要。可笑的是我竟为了这幅皮囊,苦苦熬了二十多年……
“踏入伏羲山后,我改名换姓,可直到现在,除了姓韫我竟不知道给自己取个什么名字,大概心中还有着对皇姓的敬畏感……”
赵一粟:“所以你干脆什么都不起,笑称自己为那个谁。”
韫悬清点头。
赵一粟:“若不是牵扯到魔魂涅槃图,你的身份究竟是皇帝还是平头百姓,我压根不感兴趣。”
她故作轻松地拿出一枚竹简,说:“我只在乎你这棵摇钱树,能不能摇下来足够多的钱。”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神识有瞬间的恍惚——是不是系统也只在乎她这个工具人能不能做完任务呢?至于她的身份,系统也压根不感兴趣。
那个谁拿起桌上的竹简,发现上面记载的是画符心得,说:“能被利用,说明我还有价值。若是实现价值的过程不伤原则,又能与我的爱好殊途同归,当棵摇钱树又何妨?”
他话语中一扫方才的压抑,反而带上了几分摆脱枷锁后的豁达,让赵一粟看向他的目光有微微的愣神。
那个谁几乎是立刻就感受到了来自江云尘的神识威压,连忙识趣地拿起竹简告辞:“有什么问题,等我看完竹简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