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郎方才进奏圣上的三方固辽之策,晚辈深以为然。只是,兵源得跟上。北边的宗室里,秦晋二地的子弟必须上番受训三年,才能领取宗禄的事……”
熊廷弼挥挥袖子:“此事我一到兵部,就听说了。你给圣上出的点子吧?”
郑海珠道:“是,遥想宣宗时,大明勋贵子侄的骁勇善战,不逊于那建州***的八旗子弟。”
“废话少一点,”熊廷弼又摆了摆手,直接问,“那谁来训他们?”
“马祥麟和满桂。”
“成为马将军的家丁怎么办?你想过没有,还是,心里就希望是?”
郑海珠驻足,盯着熊廷弼。
熊廷弼也盯着这个眼睛里没有杀气和戾气的妇人。
“熊侍郎,马将军提枪和皇太极对冲的时候,我郑海珠只身入赫图阿拉的时候,从没想过,有朝一日,大明的兵部堂官,会问我们这样的问题。”
熊廷弼冷冷道:“我是朝廷的兵部堂官,不是你们的莫逆之交。”
郑海珠迎着对方的目光:“好,就算我希望宗室青壮最后成了马祥麟的私兵,你也能让他们是不成。现在的兵部堂官,是你熊侍郎,不是祥麟的岳父。”
熊廷弼的眼睛眯了眯,锐利之色稍稍收了收。
郑海珠毫不示弱道:“侍郎以为,不从宗室募兵,或者不由马将军这一支来训练北兵,就没有你说的骄将独大的隐患了吗?辽东李家,麾下是宗亲吗?反过来讲,一代骁将,受命于朝廷,在九边重镇训练新兵,就一定会拥兵自重吗?侍郎置戚少保的功绩于何地?侍郎怎么就认定,马将军不是戚少保,而是安禄山呢?”
一阵沉默。
伏天正午烈日的直晒,让二人都面色通红。
“熊侍郎,郑夫人……”曹化淳折身回来,在不远处唤道,“二位站在日头下作甚,要叙公务,膳堂中去说,万岁爷已吩咐给各位备好午膳了。”
熊廷弼轻笑一声:“不错,有几分虎气。”
走了几步,接近曹化淳了,熊廷弼又道:“郑夫人府上何处?待吏部授官后,熊某拜帖道贺。”
郑海珠道:“晚辈先登门,向侍郎求教兵事。“
“哎,先吃饭,先吃饭。“曹化淳插科打诨道。
他先头,看似陪着叶向高,但眼观六路的本事,早让他瞧出来,身后的
俩人,说着说着又像杠上了一般。
郑海珠则盯着与曹化淳并肩而行的熊廷弼的背影。
还未上任,先遇到熊廷弼这样耿直的质问,也是好事。
她郑海珠,虽不避讳与魏忠贤的关系不错,但现在还没有阉党成气候,东林也没有一党独大。
她不会是历史上与熊廷弼上演“经抚不合”的王化贞。
直接能在天子御前吵架的兵部侍郎和国务卿,可比外放辽东的经略和巡抚,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