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赵思贤见礼部的话事人汪嵩都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还不咸不淡地教训了自己两句,也就懒得再越俎代庖地去关心这份蹊跷。
……
曲阜离兖州只有五十里路,当日午后,朱由校浩浩荡荡的车驾,就接近了曲阜县城。
马车中,朱由校让曹化淳拨开一点帘子,看了须臾,就将脸一沉,幽声道:“曹伴伴,曲阜是富得流油么?城墙修得如此气派。咱从临清上岸后,沿途看到的许多城关,都破破烂烂的,郑师傅说,此处许多田地收不上税,公家哪里有钱修城。”
曹化淳眯了眯弯月眼,回禀道:“郑师傅说得原是不错,山东若不穷,哪会闹得起闻香教?但山东穷,孔府可不穷。人家是太祖爷时就封的一品衍圣公,如今田产比福王还多,且不必给朝廷交田赋,每年的进项,闭着眼可劲儿花,都花不完哪。”
朱由校冷冷道:“怪不得将城墙造得如此气派。”
“唷,哥儿,这城墙可不是孔府出钱造的。老奴听郑师傅说,此曲阜县城,乃是当年嘉靖爷为了尊孔,将老城的百姓悉数迁到孔府和孔庙周遭,建起一座新城,安迁银子和修城银子,都是户部拨下的。当时呀,户部也没余钱,只能先挪了本来要发往河北赈灾的银子。”
“什么!()
”朱由校年轻的脸上,片刻前的讥诮,立时转成怒容,脱口叱道,“他孔府为自家院子造个篱笆,为啥要我们朱家出银子!曹伴伴,这孔府子弟,有出过什么文韬武略、护佑江山社稷的名臣名将吗?”
曹化淳本就和郑海珠一早对好了台词,要在皇长子跟前,实事求是地给孔老二家的蠹虫子孙们扎针,遂越发摆出喟叹之意,对朱由校道:“甭说出将入相的能臣了,就算没啥本事、但好歹有几分尽忠气节的,也指望不上。衍圣公,是大宋皇帝给的,结果金兵一打过来,那一任的衍圣公,背上孔圣人的牌位、带着自己这一房的妻儿,跑得比兔子还快,一跑就跑到了南边儿的浙江衢州。而留下来的那一房,也就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也把主辱臣死的道理抛进了黄河,巴巴儿地就降了金人。金人一高兴,封这北边留下来的一支为新的衍圣公。嘿,没想到,蒙古***没多久又杀过来,把金人弄死了,哥儿猜怎么着,衍圣公赶紧又去朝拜那个忽必烈,还尊称他儒学大宗师。”
朱由校越听越气,往车中的紫檀雕花椅背上一靠,赌气道:“这什么衍圣公,都是些啥人啊,曹伴伴,你去和礼部还有郑师傅说,我不进孔府了,咱们直接去泰山。”
曹化淳放下车帘子,惇惇劝道:“哥儿莫闹孩子脾气,老奴倒觉着,郑师傅说得在理。”
“郑师傅说啥了?”
“郑师傅说,她几年前在兖州就听过,孔府的人不忌讳对外讲,天下只有三户人家,曲阜孔家,江西张家,京城朱家。孔家是大儒后人,最上品,张家是张天师后人,能通神鬼,也算有大本事。只京师朱家,暴发户罢了。郑师傅此一回来鲁地,就是要给万岁爷和哥儿,在孔府前头立威,让他们晓得,天下只有一家。”
朱由校乍听三家排座次的说法,眼见着又要炸毛,直至听到曹化淳说出后半段,才忽地安静了。
青年储君想到郑师傅不使小性子、只出重拳的先例,沉思了一阵,嘴角边终于划过一丝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