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末酉初时分,家宴开席。
得知女儿有孕后,张铨夫妇特意从自家府里派过来的厨子,手艺精湛又麻利,为贵客临时加了胡椒软熘鱼和豆豉胡葱爆羊肚。
菜肴()
滋味相当不俗,张凤仪的胃口相当好,一面劝郑海珠多吃点,一面自己夹得比谁都多。
她谈兴也颇足,席间尽是她爽朗的笑声,马祥麟则不停给自己斟酒,小口啜饮着,目光温柔地看向妻子。
郑海珠于是思忖,来时路上,大约是自己过于敏感了,此际瞧来,小马将军并无异样。
宾主尽欢,郑海珠告辞时,早过了一更鼓。
马祥麟有朝廷的腰牌,不虑宵禁,亲自出门,带着两个侍卫,护送郑氏主仆三人往京中客栈去。
待折返回来,离家半里时,一旁寂静的深巷中,几个黑影无声而出。
侍卫警觉地拔刀,马祥麟抬手制止。
澹月之下,黑影们有了颜色。
当中一人身穿曳撒,后头护从的,则是锦衣卫。
“刘公公这个时辰来找我,是听了崔提督的禀报吧?”
马祥麟跳下坐骑,平静道。
刘时敏沉声开口:“崔提督比你,更晓得外戚们都是些什么货色,今日你俩得罪了皇庄的人,他虽看出魏忠贤乐得推脱,李选侍那头,却未必善罢甘休。”
马祥麟卷了卷马鞭,轻嗤一声:“东宫的女主人,有六宫的女主人说话嗓门大么?那姓李的蠢妇但凡一闹,郑贵妃必定听到,姓郑的对我有所图,向来撸着顺毛,我怕什么?”
刘时敏笑笑:“道理是这般,但圣主与吾等谋事在即,半道惹来的杂事,总是越少越好。今日又巧,郑丫头也掺和在里头。”
马祥麟滞顿须臾,反问道:“阿珠来京,公公是不是早就晓得?”
刘时敏并不回避:“当然,运河沿岸有咱们的哨探。南边一说她随董其昌进京,我猜也猜到,是来走关系,找东林给她和黄尊素说说话。与我们无甚瓜葛,圣主也无须上心。不过祥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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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时敏面上笑意隐去,在月光下叹了口气,方又道:“祥麟,老夫也年轻过,几年前在月港和台湾的劫数里,早瞧出你对那丫头动过心。你们都是体面人,缱绻的缘分不到也就算了,如今是知交,你必仍挂念她的安危。最好的法子,便是少与她走动,莫惹圣主疑心。”
马祥麟眉头一拧:“疑心我将大计漏给她?”
刘时敏摇摇头:“还疑心你夺人所爱。圣主晓得她是郑洽的后人,又见她如今这般出息,想着与她结为连理。”
“呵,”马祥麟冷笑道,“圣主以为,他姓朱,所有姓郑的后人都要围着他转,遂他的愿?公公,我看就算圣主他披上龙袍了,阿珠也未必看得上他。”
刘时敏盯着年轻的将军,终于点穿他:“祥麟,你不是郑洽的后人,不也与我们一道干了吗?”
“那是为了我爹爹!”马祥麟压着嗓子,口气却突然愤怒,“我爹爹是叫万历害死的,他的儿子,不管太子还是什么福王瑞王的,都别想继续在龙椅上作威作福,他的那些同宗的兄弟,也别想!”
刘时敏作了个安抚的手势:“你的心意,我与缪郡主早就明白,也相信。老夫只是好心提醒你几句。不说郑丫头的事了,说回宫里。万历看来熬不到下月,遗诏改立太子,在大明是不可能的,那帮文臣能直接掀了方从哲的天灵盖。所以,郑贵妃还是想走兄终弟及的路子。后头这蠢妇与你有什么吩咐,你务必通告于我,不得耽误片刻。”
马祥麟闷着嗓子应了一声,又道:“公公若无其他事说,马某就回宅了,免得内子担心。”
“好,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