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陵君道:“此计虽妙,千金何得?纵得,何以至郑?与吕伯等议之,谓为不可。”
张辄道:“若但为千金,若臣思之。”
车到华阳,信陵君一行刚一下车,仲岳先生就迎上来,看见张辄和信陵君同车,先是一愣,道:“张先生何至?”
张辄道:“先至右营,与司空同往中军议事。乃与君上同归。”
仲岳先生道:“先生适时。吕伯已归,将报于君上。”
信陵君道:“可也,请吕伯入府议事。”
信陵君入府后不多久,吕伯到了,与众先生见过礼,就于阶前坐下。信陵君道:“其事有三:一则,秦人犯我,斩三百余人,而吾无一获也;二则,张先生从郑归,与陈公及须贾大夫会;三则,吕伯自大梁归。是三也。”
靳先生首先发言道:“容臣言其一。是日也,秦人于食毕出营,隅中列阵,午时阵成。阵于吾右营南,为三阵,其二突前,一阵稍后接应。是时也,日在南方,吾当其阳,光亮耀目,卒眼难睁。秦阵前推,只百步至吾阵前,一阵攻吾前军右营,一阵攻吾中军右营。至沟前,锸土填之,数息而平。吾卒虽以弩射之,皆为盾所遮掩。且战且退至栅内,秦乃以盾柱地,起箭射之。时寨内民军聚集呐喊,突为箭矢所中,惊慌而窜,两营遂北。秦人放出戟士,追亡逐北,蹑吾卒直入其后二营。其左右二营见秦直入二营,皆惊惶而散。故秦只一射,而破吾八营。追亡逐北,杀伤不计其数。尤以两右营,为箭矢所伤,弃于阵前,尽为秦人斩首。掩埋之时,尽为无头之尸,皆不识为何人。”
张辄道:“大夫言,有司勤者,据营而守,虽陷敌阵而营未崩,有乎,否也?”
靳先生道:“是营也,民军亦动,而武卒尚静,控弦执戟,以待秦人。然秦人追北之时,但求斩首,不为攻伐,故弃而未攻。”
张辄道:“秦人何退?”
靳先生道:“大夫见前阵崩北,急以中营武卒出营列阵,左右击之,秦人无盾,见弩发,乃稍退。复欲整军再战,吾左营皆至,秦乃退。”
张辄道:“先生何知之详也?”
仲岳先生代答道:“各营伤者皆至伤营,诸先生一一抚慰,一一询之,故知其详。战毕收尸,前、中军皆号泣不能用,乃以后军民军收之。复得诸先生同行,亲历其地,咨之众军,乃得之。”
张辄道:“臣往郑也,乃随陈公至华阳郊外,登城而望,秦阵尽在眼前。击鼓而进,鸣金而退,如臂使指,历历然也。其()
战而胜,非偶然也,此兵胜也。”
信陵君道:“今日方知吴子噬疮,而士斗不旋踵之为难也。秦非兵胜也,实将胜也。孤自掌兵以来,身不得与最下士同,卒未食吾先食,卒未宿吾先宿;旗鼓不举,号令不明,赏罚不劝,德不服众,故有此败。其有他过,愿诸先生教之!”
仲岳先生道:“公子勿得自罪。公子,贵人也;吴子,将也,臣也。生于商贾之家,非知忠义孝俤,愤而杀人,不容于卫,不臣于鲁,乃至魏也。焉得与公子并论。非独公子也,即吾等衣冠入营,虽无起坐揖让之礼,日得二餐,夜得一眠,未为过也,安得与武者风餐露宿等耶?公子入营,衣无锦绣,卧无细软,食无肉味,坐无片席。满面沧桑,衣裳破损,发不胜冠,履弊袜残而出其趾。为君若此,宁为无德乎!”
信陵君道:“无忌少德,宁当先生之誉!此事可缓议。战事若此,旦日秦军至,当以何策应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