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间,呐喊声再起,有节奏的鼓点声也远远传来,在暴烈的鼓声中显得十分沉稳。随后暴烈的鼓声停下来,钟声响起,随后,钟声越来越急促。
张辄终于看到一队队秦兵从尘土中退出来,明显可以看到有些秦卒还拖着受伤的同伴。
对面的呐喊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沉稳的鼓点声也由远而近逼来。张辄心中石头放下了:魏军的反击驱逐了秦军。
秦军中也响起了有节奏的鼓点声。一直停在尘土边沿的方阵缓缓前进,而从尘土中退出来的秦卒也放下搀扶的同伴,转身列阵,并随着鼓声再次开进尘土中。然后响起一声钟声。
不断有人走出尘土,多数人一瘸一拐,显然受了伤;少数是被他们搀扶,甚至拖拽着出来的。陈筮安静地看了会儿,道:“伤数百人。”
暴先生道:“不知有阵亡否?”
陈筮道:“魏人一触即溃,焉能阵亡。盖为箭矢所伤耳。”
暴先生有些遗憾道:“不知得首级几何?”
陈筮道:“戟士追击,当得首。”
战线似乎停止下来,虽有少数鼓声、钟声,并不激烈,应该是小范围调整布署。
陈筮看了看天色,道:“今日至此而毕,少时必退兵矣。张先生别有他务,不可久观,愿暂辞。”
暴先生道:“如此不敢留餐。”一边吩咐家臣下去备车。
又站在城楼上看了会儿,战场情况没有明显变化,只能看到秦军伤员或坐或卧或站,似乎也在观望前面的战斗。少时家臣来报,车已备好。
陈筮带了曾季和张辄下了城,暴先生在旁陪同。一乘马车就停在城门旁边,一队魏卒立于旁边。陈筮等三人上了车,张辄仍为御手,与暴先生等相辞后,驾车出城。出城后,张辄按照陈筮先生的指示拐上大道,只以快步朝郑而行。
张辄有意与后面的韩卒拉开一点距离,以便车上谈话的声音不会被别人听见。陈筮对此比较满意,于车上主动开口道:“先生所言是也。二万秦卒非十万魏卒之敌也。”
张辄十分窘迫,他自然看得出,魏军在这次战斗中其实吃了大亏,特别是民军,可能有大量伤亡。虽然最后的反击给秦军造成一点伤亡,但和魏军的伤亡完全不成比例,秦军是伤,魏军是亡。所以他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长叹了一口气。
陈筮自然看出了他的心思,道:“先生休愧,魏有三十营,吾意秦人能破十余营,今则观之,但得五六耳,大出意外。”
张辄道:“先生何以知破五六营?”
曾季在右边笑了,道:“军入几何,破敌几何,盖定数也,焉得不知!若破十营,直入中军矣,今但得一偏而已矣!”
张辄道:“全赖陈公与曾兄相助,不敢言谢。愿赐一见,当面致诚!”
陈筮沉默下来。张辄道:“陈公有难言者?”
陈筮道:“事有两难:吾今为韩客,无事不得离境。公子贵人,不立危地,纵臣有意谒见,当以何所?”
见陈筮提到这个问题,张辄满心欢喜:看来陈筮的确打算找信陵君的路子,只是一些技术上的问题难以解决。遂道:“若先生赐见,君上必竭诚尽力。愿先生指一人,与微贱同见信陵君,议定此事。但得拜尊颜,定无他言。”
陈筮道:“言虽出于先生,心必发于公子。公子知遇,臣粉身难报,自当不避艰险,亲身谒见。——但乘其便也。”
张辄问道:“先生说韩魏连衡,闻已说于魏王,独遗公子,何也?”
这一单刀直入的提问,让陈、曾二人都愣住。
还是陈筮老练,乘机问道:“公子亦颇闻乎?公子何见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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辄道:“自王即位以来,国家尽委朝臣,公子亦但垂手。今魏遭颠仆,公子不得不起。虽统大军,临强敌,胸中实无定见,合纵连衡,皆无所闻也。”
陈筮道:“先生能以肺腑之言相告,不容臣不为公子献策。然身为客卿,举动有碍,奈何奈何!容臣思之,但得其计,即请曾兄代达,以候公子之命。”
张辄道:“但得陈公一诺,君上必能如愿。君上之望陈公,如饥似渴,望公早定其计,勿使反侧也。”
陈筮道:“臣何人也,敢劳公子之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