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信忠何曾见过这个架势?他胆怯地将左手移开桌面,脸上也闪过一丝畏惧,气性因此消去了大半。
“你写不写?”
“我……我不写!”卢太监还有意保持着愤怒的腔调,只是不敢太放肆了,“这样那样,全由着你们折腾去!”
说罢,便负着气走到屋外,叫随从的小太监:“起轿!咱回去给大总管交差!”
二人忙跟出来,叶永甲半拦半送地劝道:“查证之事尚未完结,望公公留步。”
“嫌犯都可以说话了,我还留什么呀?走!”他一摆手,便大踏步坐入轿内,帘布卷上,小太监们一摇一晃地抬着走了。
“恭送卢公公!”史修慎望远()
处抱了抱拳,在阳光底下显出手心手背透亮的汗珠。
“辛苦明真兄!”叶永甲对着他弯身就是一拜。
史修慎哈哈大笑,旋即拍几下他的肩膀:“你还真别谢我,是这阉人不知天高地厚,来顶撞你这个柳镇年的门生!不过嘛,谁被这样死缠烂打都不好受。”
“这个太监是干什么的?气焰如此嚣张,比沈总管还厉害。”
“你不在禁中,当然不知这厮的来历。他今年四十余岁,原本乃济南前知府王处定的家奴,后因犯事被逐出府,苦无生计,便自宫来京里作太监,一直混个杂职,并无多少建树。可近年被沈竟赏识了,虽未迁任,然常常侍立左右,出谋划策,深得喜爱。此人阴狠歹毒,盛气凌人,但肚子里有墨水,才智过人,若不是我以地位压之,仅凭口舌难以取胜。”
叶永甲记在心里,点了点头,便与他回到书阁中,再次坐下了。
“对了,廷龙方才不是问……”
“明真兄又一次救了在下的命,那种话……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叶永甲低头叹道。
“不,我也正想与你吐露心声。”史修慎道,“当日介文武跪谏一事,我是想着,一来对得住皇上,二来更对得住天下人期盼的新政。如果劝他们回去,一拖再拖,将误了国家大计!况且介文武那样尸位素餐的人,还护着他做什么!”
叶永甲想起了与介文武的那段对话,心头不禁一阵凄凉。他便低声答道:“可能我是顾及私心了,但我真心觉得,介公不算是坏,只是被这所谓的太平盛世蒙蔽了眼睛,从而被你们认作了助纣为虐。过些天他罢了官,其实也是好事,只要远离了官场的纷扰,早晚会看穿这些的。”
史修慎便不再言语。
“话说史司禁能否在新政上助我一份力?”他又抬眼相问。
史修慎听罢,淡淡一笑:“我虽仰慕你的新政,也想同你为国家中兴出力,但我的身份不容我这么做啊。我作为一个外姓司禁,能上来靠的就是对皇上的忠诚。履行皇上的意志,疏远与朝臣的距离,是我必须办到的事。所以就只能像现在一样,你我远处一瞧,心领神会,不用多言,足矣。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