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欲要上前,那灯却随之俱熄,寂然无声。一个哆嗦,卫怀睁开眼,竟一切如常,皆是幻觉。
“卫祭酒进殿!”
他来不及思考,就已大步踏进了屋内。
两旁侍立的王公大臣纷纷抛以冷眼,乱杂杂地议论着他;而后者目不斜视,也不理会他们,仅盯着眼前的万和顺,倚了藤拐,落了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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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公辛苦。”胡契笑道。
“不辛苦。”卫怀连句客套话都不讲了,弄得他俩好不尴尬。
“您一手搭建的书院,肯定不愿轻易交出,”万和顺意识到这是一场艰难的斗争,便开始低头翻着文书了,“但汝所养不法之人甚多,已干国法,不得不除之耳。若要极力挽留,需言之有理,否则拆你的书院,本官也不念情面,绝不客气。”
卫怀面如死灰,颔首答是。
“你若愿降,可保……”
不待此话说完,卫怀的回答就让所有人目瞪口呆:
“我愿交出书院。”
万和顺将眉毛一拧,扣了扣耳朵:“什……什么?”
“卫某愿降。”
说罢,卫怀挥袖起身,朝殿外走去。他在明媚的阳光包裹下,重新走上了那条石板路。现在没有东西可拦住他的步伐,广阔的天空大大拓宽了他的视线。
他走到街市上,却没了围观的人群,到处尽是人来人往,还有摊贩悠长的吆喝声;他又走到淮清桥,草棚下的人们手拿扇子,吃着茶,似乎都把他忘掉了,任着卫怀一直走下去,没个尽头。
或许还有几天,便要离开了南京了。他到时候接的那封是皇帝亲笔写下的诏书:
“陛下有命,特奖卫怀能识大体,故赐居九华山,令其人隐世研学,不问世务,以遂其愿,钦此!”
他终于累了,他走到阴凉处歇息,手中还想抓什么东西时,却发现那藤拐不在手中,早就遗忘在议事堂了。无怪乎遇到那么多人,无人曾记得他了。
“没人吧?”一个沉稳老练的声音从一所小小的破屋里传来。
“放心吧,夏先生,没有人。”外面的人扒着门缝,轻轻说道。
“那好,你在外面守着。”
夏元龙吩咐过后,手提一个煤油灯,转身坐下。
“诸位,卫怀那厮背叛了书院,他是个懦弱人,可我们不能撒手!”他捶着膝盖,咬着牙说道。
“我们都是书院老臣了,一大把年纪了,不拼个你死我活,岂能善罢甘休!”一个老先生豪迈地说,“说罢,夏先生,大不了以身殉志,方才快哉!”
“好,”夏元龙激动起来,一粒粒火苗在他眼前跳跃,“明日约定在书院北门的大街上,招引百姓,齐力冲击查封官军,势要夺回我业,重整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