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怀只向他们笑着一招手,便走到那熟悉的旧桌前,看了眼围在桌旁的三张圈椅。他用手摸了摸桌角,拿衣袖慢慢擦去上面的灰尘,方才落坐。
夏元龙坐在对面,独空着一张椅子,位置和当年一()
模一样,好似并未动过。
“这张桌子是特意给卫祭酒和杨先生、夏先生留的,小的这么多年过来,都没碰过。可惜……”店家凑过来,轻声叹道。
“你们这里有棋盘吗?我记得……有一回儿忘在这了。”卫怀朝他微笑着,问道。
“有,有!”店家激动起来,“不瞒您说,我在这里闲时就和伙计们弈上一局,故一直存在这儿呢!我现在就去拿。”
他转身走至柜旁,弯腰从柜子里取出一副棋盘,将棋子一并拿来,放在桌上。
“我还是让你几颗子。”夏元龙语气平静,晃着盛黑子的木罐。
“你也太轻看我了!我可不是仲方那样的水准哪!”卫怀说罢,不禁望了望身边的空椅子,仿佛怅然若失。
时隔数年,二人又悠闲地在淮清桥下弈起棋来。茶博士仍在忙活,闲汉们还在谈天说地,百姓也渐渐聚集过来,清风微微拂面——但却物是人非。
他们从桥上下来,走过几段路,找到了一块正能作墓的风水宝地,便差人画图呈交官府,以为杨怀绳丧葬之所。官里派人来建,按照六十方步的规格,挖造坟墓。
不过十几日,这处役工便皆完毕,只敬待迎棺。
卫、夏二人走进杨怀绳的宅第,两旁满列着人,都是当地的名儒,身穿丧服,面容庄肃,犹如两条洁净的白练。
众人纷纷避让,一副厚重的檀木棺材赫然出现在卫怀的眼前。他此时的悲伤已飘散如烟,眼中的灵柩反而沉沉地承载了改革的希望。杨怀绳安稳地躺在棺内,但他在卫、夏二人的心中悄然地起死回生了。
卫怀轻轻扶着棺材,然后朝着门外悲壮地吆喝道:
“送仲方——”
几人列成阵势,像行军一般慢慢行去。卫怀随众走至门外,看百姓们都不知排了几里,长长地不见尽头。
“送杨公——”
众人也附和起来,喊声如号角般低沉,气势极为雄壮。
卫怀看了一眼夏元龙,后者只是朝他一瞥,那意思很简单:这是百姓自发排起的长队。
卫怀在百姓的簇拥下行过几条大道,有闲杂人等行来,也不禁驻足,为杨司业的灵柩让道。
众人都跟着行了许久的路,腿脚都酸了起来。
唯有卫怀忘神地朝着洒满金光的小巷行去。
“送杨公——”
悠长的喊声又一次直直地延伸至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