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安然现在缝合起来已经非常熟练,手下银针不停穿梭,像绣花一样每一针间隔都差不多,“中毒不一定会呈现在肌理,我需要用药粉将内脏泡过后,分辨有无毒素。”
如果真的是自杀,仅仅是尊重死者这一条也不会无故毁人遗体,但见过死者后,陆安然和云起几乎立刻确定她绝不是自杀。
“她要是寻死,吞金即可,犯不着吃一些尖锐的金器。”
陆安然认同道:“死者很注重仪表,有心想死,也不会用这样的方法。”
初验尸体,金玉娥两边嘴角被锐器划破数道伤口,嘴巴里面也残破不堪,甚至喉道也被划伤,因此才流了那么多血。
衙门仵作已经稍微收拾过,血迹被擦掉,但依稀可辨当时的惨状。
美丽的女子,可以死,但不能失去优雅。
“一个人就算丧失了生活下去的希望,也很难忍耐剧烈的生不如死的疼痛,所以自杀的人大多选择上吊,投河。”陆安然手腕一翻,打上一个漂亮的结,转头看向云起,神色慎重道:“规避痛楚,源于身体自发性的自我保护,一般情况下无法打破,除非……”
云起换了个手支撑下巴,示意她继续。
陆安然眉色间平静如初,眼睛里凝聚起一丝犀利,“不可控或者失去可控意识。”
云起思忖道:“也就是说,要么她被人强压着这样做,或者她已经无法控制自己。”
“嗯。”陆安然起身,“既然房中只有她一个人,事发前也没有接触过什么人,我想后者的可能更高一些。”
云起打了个响指,“你说的不错。”
基于这一层原因,两个人决定解剖尸体,以寻找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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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出停尸房,月成弯钩,倒挂在树梢。
云起送陆安然回吉庆坊,马车上,陆安然问:“玄门真有一门摄人心魂的功法?”
“传闻是这样,不过现实你也见过了,可致幻,但维持的时辰不久。”云起手掌放在支起的膝盖上轻拍,“你怀疑鹿陶陶?”
陆安然缓缓摇头:“她顽劣,但不至于滥杀。”
云起轻笑一声:“我以为你很希望她是。”
“为何?”
“你讨厌她。”
陆安然看向云起,眉宇轻蹙着道:“讨厌一个人,但不妨碍我客观看待。”
“所以……”云起倾起上半身靠过去,一股()
若有似无的幽香直扑陆安然口鼻,眯了眯桃花眼,压低声音道:“给她用你的腐骨散?”
陆安然定定回视半晌,收回目光道:“世子也会相信这种无稽之谈。”
云起勾唇,语气散漫道:“信啊,本世子可是亲眼见过尸体化为粉末这种奇迹的人。”
陆安然垂目,拇指按压食指指腹,回想尹家村碰见时,云起就对她表现出格外好奇,总时不时凑过来,也是因为这种药粉的关系吧。
“世子不用试探,药粉是我偶然得来,药方已绝迹,世间再无第二包。”
“哦?”华丽的尾音勾起,依旧是疏狂中带着点慵懒,好像刚才的话题真是无意中提起而已。
陆安然看向马车外面,黑漆漆的夜晚,一如她的心,沉甸甸的。
所有的亲近成了怀揣目的,那么相处中点滴,又有几分真心。
马车停下,陆安然站在巷子口,对着云起施礼,突然回到了初见时的客气疏离,“麻烦世子送一程。”
云起眯了眯桃花眼,眼中光波微漾,最终没有说什么,扬手让马车驶动。
巷子里只有自己一人脚步声,但陆安然知道无方就在身后。
“无方,你跟在我身边,任何事都会回禀吗?”陆安然转身,眼神落在无方冷然的脸上。
无方摇头:“世子说,不用。”
陆安然心情有点复杂,不知道怎么去形容,但她确实一反常态,想要找个人说些什么。
“你觉得云王府如何?”
无方思考了一会儿,才道:“崖上行路,举步维艰。”
相较起来,盛乐郡的处境比蒙都陆氏更不好,因而云起才要做出放荡不堪的面貌,将满身城府藏在心中,即便他有不落于南宫止的才华,却硬生生压制下来。
望月良久,陆安然轻叹一声:“所以,他才找我合演这一出出戏吗?”
无方安静许久,在快跨入大门时,才道:“小姐不如自问,为何开始在意。”
如醍醐灌顶,陆安然心口猛然一跳,她若只把云起当做伙伴,互惠互利,那么,为何要在意他最初靠近的目的。
说到底,心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