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彩离开吴頔租住房的那一小时里,是吴頔最煎熬的一小时。
他站在窗台前,直到看着袁彩的背影消失在羊肠小路,才又匆忙追下楼,看着她从停车场驾车离去。
一方面,他把调查安婧死因的希望,大半寄托在这个具有专业背景的前警察身上。另一方面,作为安婧生前唯一的闺蜜,吴頔只有在袁彩这里才能找到几分共鸣。
他渴求真相早日水落石出,却希望安婧的死不过是梦一场。梦醒之后,一切如常。
吴頔甚至在百度上搜寻关于时光倒流的方法,哪怕是一点希望,一点关于时空穿梭的可能性概论,都能让他兴奋不已。而冲动思考后,他又回归现实,理智拉扯他摒弃虚妄,即便时光真可以倒流,那也是未来几百年后的事。
希望与失望在几分钟内不断交替,最终让他情绪崩溃,再次陷入失去爱人的痛苦循环。
黄昏,秋水共长天一色,一抹云霞受了夜的嘱托,悬挂在天穹。吴頔在屋里徘徊几回,最终决定再去找一趟安婧母亲。
她是安婧出事后,唯一希望找出杀害女儿凶手的人。
如此强烈的愿望,是因何妥协放弃?又是如何被人蛊惑,选择相信星夜的呢?假如安镇曦是凶手的幕后主使者,那么作为他的母亲,安母是否会为了女儿主持公道,将自己的儿子送进监狱呢?
面对吴頔这样一个“外人”,安母能否敞开心扉?
不管怎么说,吴頔还是迈开了这一步。
他像所有没进门的女婿一样,精心挑选了礼品,找了个环境优雅舒适的餐厅,恭恭敬敬地把“丈母娘”请出来,希望能打动安母,为安婧做最后的努力。
吴頔的拜访是临时起意,安母没做任何准备。
一个年过五十,失去女儿的母亲,在吴頔面前没有疯,没有失去理智,只是淡淡地低着头,像个魂魄离体的傀儡一般。
和吴頔一样,她不会忘记女儿在河里被泡得发白的样子,指甲盖儿里都是泥沙,鲜血从白色的裙子外渗出来,形成鲜明的色差。她看着女儿躺在冰冷的担架上,被一群人围着抬走,尽管理智还在,双手却控制不住地拽住女儿的手。
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怎么会遭遇这种事?怎么会说走就走?含辛茹苦哺育成人的那些过往,更是在失去之后被无限放大。
吴頔诉说着自己在这段时间的煎熬,他小心翼翼地,尽可能不触碰到安母的痛楚,只捡那些快乐的瞬间回忆。
安母紧紧咬着嘴唇,直到嘴里传来血腥的味道,才缓缓地松开。
她抬起头,冷冷地看着周围,却忽略了对面吴頔眼底的关心。
“阿姨,阿姨?您还好吗?”
吴頔的声音打断了安母的思绪,她猛地回神,言语却出人意外,“我女儿才不是邪童!她不是!她是无辜的!”
吴頔愣住,眸光落在安母愤怒的脸上。
她脸色苍白如纸,双手紧紧握着拳头,眼神之中写满了愤怒和恨意,却也流露出一种让人心疼的脆弱。是一个母亲在失去孩子后,该表现出的神情。
吴頔心里闪过一丝心疼,但是很快就被平静所代替,理智告诉他,只是抓住安母这条线的最好时机。
“阿姨,安婧当然不是邪童,我也不信这些妖言。”他顿了顿,把声音压低,“阿姨,您是不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或许,或许我可以帮您。”
安母眼眶发红,情绪复杂地坐回到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