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水寒关的马车上,贺难正以一个不怎么雅观的姿势蹲在车舱外磕着瓜子,而他乱吐瓜子壳这样非常没有素质的行为自然遭到了同行者的抨击——正在驾车的人是他前些日子寻访的友人马钰韬。在卜红蔷的帮助之下,贺难找到了不少已经多年来杳无音讯的儿时玩伴组织了一场聚会。不过其中愿意与他合作的不算太多,但贺难也不是强行逼着人家不可,买卖不成仁义在,能看到多年前的伙伴本身也是一件幸事。
对他来说另外一件好消息就是马钰韬的加入,他以前在官营的厩院里做过马倌,对于饲养马匹有不少经验,刚好可以让他随自己一起到水寒关与商团首领会面——在这种谈判的时刻,一个专家、哪怕只是懂行儿的也至关重要。
贺难蹲在外面也不是为了丢垃圾方便,更多的还是想让马钰韬多给他临阵补习一下有关于牧马的知识,不至于关键时刻露怯。
“我乱丢瓜子壳,也是为了……让它们可以在大地上生长。”贺难给了一个十分牵强的理由,以此来掩盖自己的行为。
“先不说瓜子都是炒熟的,就算你连皮带瓤都埋进去也长不出来了……瓜子壳有个屁的生长能力啊!”虽然也是刚加入贺难团伙没几天,但很显然马钰韬已经适应了这样的氛围,估计用不了两天就可以升级到主动进行人身攻击的地步了。
“哼,那就当它们
是肥料好了。”贺难不屑地反驳道。
“真是强词夺理。”马钰韬一抖缰绳,操控着马车从坑洼不平的路面上越过:“是不是接下来你还要说……有些动物就以瓜子壳为食啊?”
没想到坐在车厢里一直翻阅着计划表的陈公子却在此刻出声:“我想……贺难要表达的意思应该是"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之类的。”
“你看看,这儿有明白人!”贺难朝着车厢打了个响指,然后拍了拍马钰韬的肩膀:“多学多练吧!”
马钰韬的驾驶技术很好,甚至强于他们之前的御用车夫魏溃——这个就是经验的问题了,魏溃的马术很强不假,但说到底他十有八九的时间都是在马背上而不是马车上。而既然说到了老魏,那大伙儿应该也知道为什么这次不是魏溃跟着走一趟了,毕竟他现在可是个大忙人,训练一天都不能耽误,贺难他们这一趟可说不准要去多久。
他们要赶赴的地方是水寒关内的一处马场,倒是距离也不远,总共也就两天多的行程,不过按照贺难的想法,他倒是不急着约商团见面,而是先到当地探探情报,以此来为合作增添可能性。
两日时间说快也快,贺难三人很快就下榻到马场所在的县城。关辅县是盛国的边界地带之一,也是最接近云胡部的城镇,此地的特色便是各族混居,早些年也爆发过不小的汉胡矛盾,但随着云
胡部与盛国关系日益密切之后也就渐渐没有那么多乱象再滋生,倒是有发展成为商业重镇的趋势——虽说双方还是会保持着微妙的距离,胡人也大多都在被称为胡坊的地方聚居,可常年住在城镇当中的胡人其实也汉化了不少,一些生活饮食习惯也都不再像草原人了。
贺难一进城便向人打听胡坊的位置,而被他问路的人打量了他两眼,又道:“你是外地人吧……去胡坊做什么?那地方可不是好去的。”
“请问胡坊有什么不妥之处么?”贺难虚心求教。
那人倒也热情,遂向贺难解答道:“虽然明面上的斗殴很少,但实际上汉胡之间的关系还是有些紧张的,所以汉人一般很少主动去胡坊——不过老弟你要是非得去的话,那我提醒你一句,本地胡人有他们自己的领袖,叫做必勒戈,到了胡坊千万别冲撞了手臂上挂青袖标的人,他们都是必勒戈的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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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贺难打听胡坊,也是想找一找能够在云胡与盛国之间往返的商旅团,打听一下阿祀尔的消息,现在有人提醒当地规矩那也是再好不过,于是他谢过之后便顺着对方指出来的路去了。
而直到走进胡坊,贺难才有些理解为外人对此回避的缘由,这里的气氛的确不同——街上迥异的挂饰和难懂的语言的确会令人产生被排斥的感觉,但最重要的还是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
由于外来者很
少,所以贺难一出现在街头就被无数道眼神锁定,这些人都很清楚这小子不是胡人,甚至可能不是本县人——没有几个当地人会像贺难一样在胡坊当中还能趾高气扬大步流星的穿行,就算不畏惧但也会很谨慎。
贺难当然也感受到了视线的灼热,但这家伙向来喜欢硬挺,不管谁在正面与他四目相对,他都会回看对方,而他所收获到的态度除了好奇便是恼火。
“你来这里干什么的?”一个体型壮硕的胡人叫住了贺难,后者自然注意到了对方手臂上的青袖标——一路上他见到过一些同样款式的,只不过这个人的袖标更加精美,多半是有些地位的家伙,于是才会主动拦住自己。
“找人。”贺难答道:“我有位朋友也是草原人,所以我来这看看是否有人能帮我给他捎去一封信。您有什么好建议么?”
壮汉用狐疑的眼神从头到脚的把贺难扫视了一遍,又问道:“你的朋友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