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三,卯时三刻左右,拍卖场附近便已经是一片人声鼎沸的景象,而随着聚集在此的人越来越多,昨夜如意商号失窃的消息便也不胫而走。
这可不是什么来历不明、道听途说的小道消息,而是得到了如意商号的掌柜穆皎亲口确认的“官方公告”,而站在人群最中心与穆皎就案件进行交涉的,正是本地的捕头。
而穆掌柜似乎也不吝于使外人知道这些细节,就这么站在拍卖场门口回应着捕头的询问,旁边除了听闲话的好事者之外也不乏建言献策之人,搞得比菜市场还要热闹。
虽说要将这事给闹大,但穆皎其实也不太喜欢这种热火朝天、喧闹无比的场面,郁如意那淡漠的性格也源自于这种血脉遗传——她是那种可以独自对着案牍书卷操奇计赢、在会议当中大辩若讷的女子,但绝非是一个能和五行八作、市井草莽能侃侃而谈的客栈老板娘。
所以在这种氛围的影响之下,她居然内心中感到有些紧张。
但令她感到十分意外的是,传进她耳中的声音并????????????????没有臆想之中刺耳的、见不得别人好的冷嘲热讽,反而都是一些关切之词,还有自告奋勇要帮忙一起进行调查的援助者。而这些年锻炼出来的出色的信息抓取能力,也让穆皎锁定了一个这些人话语当中出现频率相当高的一个关键词“贺难”。
在这帮父老乡亲的眼中,小贺这小伙子头脑好、有个性,虽然时不时会说点怪话、大话,做出一些让人喜忧参半的行为,但如果真碰上了什么事却绝对不会为难大家伙儿,反而会帮着参谋解决困难。
而听到这些不乏溢美之词内容的穆皎,甚至在某个瞬间怀疑自己是听错了——倒不是说在穆掌柜眼中这个少年就是个拐带自家女儿、不折不扣的坏小子,而是贺难这两个字绝对与乐善和气的邻家好小伙沾不上边。
况且,因为贺难的主意的确在客观上带来了引狼入室的影响,才造成了丈夫女儿至今音讯全无,泰平镖局元气大伤的境况,而偏偏这小子在交代了一些有的没的之后也失联了——说穆皎对贺难心中没有怨怼是不可能的,甚至于生出了一点儿如果没有贺难从中胡闹,或许也不至沦落于此的想法出来。
可此时又听到这些平日里根本没有接触过的人们关心着贺难的下落、关注着镖局与商号的近况,关怀着拍卖会能否顺利进行,穆皎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去看待那个孩子了……
“穆掌柜,您就放心吧,这些都好说……”刘捕头的回应把穆皎杂乱无章的思绪拉回了现实:“小贺那小子好早之前就打过招呼了,昨个还特意到衙门与我道了一声,说拍卖会声势宏大,可能会招来一些不法之徒,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嘛!你们如意商号也是咱们钺月城的老字号招牌了,我早上接到报案时县令就已经吩咐过暂时封锁各大城门仔细排查,定能助您将失物寻回。”
贺难也是深知一个好汉三个帮的道理,这大捕头刘海舟也是个性情中人,酒席上既有贺难说尽好话的恭维,又得魏溃传授两招武艺,平日里还有任天镜让手下鞍前马后地跑腿,此刻也算是让刘捕头尽力援手,可以说是效率颇高。
“不过穆掌柜您也晓得
,您这儿的宾客都是贵人,百姓们也得谋生活,所以这城门也不可能一直关着不让人出入——两天,咱们最好是在这两天之内把事情全部办妥才是。”最后,刘捕头又近前了一步压低声音道:“既然事不宜迟,那刘某便先告辞了!”
说罢,刘捕头便朝着穆皎一抱拳,率着身后的诸多捕快去了,而令人感到有些讶然的,居然是这捕快队伍后面还跟着一屁股青壮年的男子,看来这些人所谓的帮忙还真不是说说而已——漆县是个地界不算特别大,人口也并不很多的中小规模县城,得益于治安向来不错的缘故,官民关系倒是相对融洽——但也从未出现过这种百姓们为了帮助官差捉拿盗贼,自发地组成一支浩浩汤汤队伍的事情来。
“这可能就是贺难独特的地方吧……”陈炎弼站到了穆掌柜身边,感慨道:“您能想象么?一个人居然能够让这么多人团结在一起帮他的忙,还是在无所图谋、不求回报的情况下……可以说是神奇了。”
“关于这孩子的确很特别这件事,我倒是表示赞同。”围????????????????观者散去大半,穆皎便也不再于拍卖场外面逗留,已经着手准备开始今天的拍卖会了,所以便转身向酒楼内走去:“但他似乎也没有像你评价的那么高吧?”
陈公子摇了摇头,表示对这个问题他也没有答案:“他最终究竟能飞的有多高,全看他自己了,但我会站在他身边的原因不只是因为他救过我的命,而是我在他身上看到了‘可能性’,那是我从未在旁人身上感受到的力量……”
“虽然这个说法听起来有那么点儿矫情,但这小子身上就是有一股令人为之心驰神往的信念存在——这也是为什么像我、魏溃这些比他年岁还大的人能够对他听之任之的原因了。”陈公子也不是袒护好兄弟,他在齐骏身边的时间也不短,而通过那段时间他才意识到人与人之间的不同。
虽然三皇子天生贵胄、才调不俗,但终究还是“小气”,这并不是说齐骏心胸狭隘或者自私自利,而是秦王此人纵然能擎天架海,但却难以舍掉这份功利之心,通俗点儿的来说就是拿得起、放不下。
但贺难不但能放得下金山银山,甚至只要情况需要,他连裤子都能脱干净扔给别人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