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贺难也看到了不少四海帮已故帮主的坟冢,那墓碑都修得有一人高,正面写着四海帮第几代帮主以及其名号,背后则是以此人的生平作为碑文——而眼前陈风平的下葬之所非但狭窄落魄,墓碑上也只有简简单单的“陈风平”三个字,端的是个凄凉的景象。
贺难当然明白,定是四海帮的人以陈风平为耻,或者说生怕被别人以为陈风平的劣迹和整个四海帮有关,所以才不愿意将他与其余帮主等同待遇,不过陈风平有此结局也是自己一手策划直接导致的,所以贺难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不过王巨溪似乎也没想得到贺难的回应,而是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小方替他收了尸,没想到却因此被视为他的同党,而以徐陵泉为首的不少人都要将他剔出族谱……只不过最后大家还是折了个中,为他保留最后的一块栖息地。”
“说到这儿……你说你是该为此负一半责任呢?还是该负全责呢?”王巨溪突然发表了一番危险言论,然后回过头看着贺难,笑得煞是瘆人。
贺难看着王巨溪这副表情,心里还真的有点儿发虚——他知道王巨溪的武功和徐陵泉伯仲之间,远不是自己这花拳绣腿能够碰瓷的,只得扯虎皮做大旗道:“那
要看王帮主您领会到陈老帮主几分心思了。”
将死之际,陈风平若是杀了贺难,那还真没有人能拦得住,但陈风平最后却没有下手,如今的王巨溪就更不会这样做了:“我和帮主的道路是一致的,这一点你应该明白——当初他没有杀你,是因为你掌握着很多证据,杀了你反倒会让四海帮的处境更加糟糕;而我不杀你,是因为我希望有朝一日你背后的庞然大物有利可图。”
王巨溪,无疑也是将贺难的来历摸了个门清。
“哎……瞧您说的。”贺难讪笑两声,道:“咱们冰释前嫌、互通有无当然是再好不过——我也是非常敬重陈帮主的。”
王巨溪没有接他这一茬,又领着他往回走——这一次出现在贺难眼前的是徐清的墓碑,和许多帮众都连在一起。
贺难当初为了阴死陈风平怕走露风声,所以才将徐清尸体送还之后又拜托徐陵泉务必秘不发丧,只是找了个地方草草掩埋,后来一切水落石出之后,徐陵泉又亲自主持了丧事,又将徐清的棺材迁回了四海帮的陵园,也算是落叶归根。
一路跟着到最后,王巨溪终于带着贺难走出了这氛围阴沉的地方,但贺难却发现他们此时的路线并非是奔着回到四海帮总舵去的,不由得心中胡思乱想——难不成王巨溪这老东西要变卦?不过好在魏溃????????????????也远远跟着,所以贺难才没有做出一些丢人的举动来,看上去反而镇定自若。
“就是这儿了……”这里已经出了墓园,但眼前还仍有一座不起眼的坟包,有一块石头歪歪扭扭地插在坟头权当是墓碑了,若是不知情者偶然经过或许压根儿就看不出来这底下居然还住着个人,而王巨溪的口气也显得无比怅然:“你知道这里埋着的是谁么?”
贺难心中虽然有所猜测,但还是摇了摇头。
“贾壬癸。”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这个一向沉着、精于算计的中年人还是流露出了他的痛苦。
紧接着,王巨溪便开始讲述了一些他与贾壬癸的往事,在此前归四通提供的情报当中的确提到了王、贾二人金兰之交,但贺难这个局外人此刻也不由得为贾壬癸的甘愿牺牲感到惊诧和敬服。
当初,既然陈风平已死,武林群豪便也没有继续追究四海帮的责任,但四海帮内部却不行——徐陵泉丧子之痛非一人之死可平,而隔“岸”观火的薛开源心思可是澄澈——我虽然不想当这个帮主,但谁当帮主必须由我来说的算,你王巨溪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还能有回头路么?
陈风平是策划者,但徐清之死还得需要一个执行者,四海帮当中也得有一个够分量的“叛徒”来给丐帮作交代——那这个人除了王巨溪,就只有贾壬癸了。
所以最后贾壬癸主动地背下了所有的黑锅慨然赴死,由于他的身份地位并不特殊,所以在死前就被逐出四海帮,自然也不配在陵园安息,所以王巨溪才命人偷偷地在离陵园不远处将自己的兄弟给安葬——而这就是活着的王巨溪交给薛开源的投名状。
“想必王帮主也不曾后悔。”贺难太了解对方的心思了,所以才言之凿凿。
“我们这些人,为了帮派牺牲了太多,也牺牲了帮派的太多,时至今日已是覆水难收,就只能背水一战——否则徐清、贾壬癸乃至帮主和其它一些人的死就全都成了笑话,而现在他们只是代价而已。”王巨溪神色肃穆,又透露出一股狠厉来:“从前那盛极一时的四海帮是历史,昨日那青黄不接的四海帮也成了历史,但今后我们还有一个全新的未来!”
王巨溪这番慷慨激烈的陈词并没有唤醒贺难的热血,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他觉得王巨溪倒也不容易——王巨溪还真不是说了一番冠冕堂皇的话,因为如今的四海帮若想按照王巨溪的想法破局,就只能由他亲手来操纵,就算他替贾壬癸去死,难道贾壬癸还能一跃三级直接统率整个四海帮么?
“历史就是死人名字。“贺难如此评价道——他看着王巨溪就好像看到了另外一个陈风平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