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上有令,罪逆许敬亭,结党营私,***,祸乱朝纲,罪大恶极!”太监趾高气昂地在大狱里宣读圣旨,用眼梢瞥着那个被狱卒强行压在地上听旨的文士,“责令刑部,明日午时,于午门将罪逆许敬亭斩首示众!钦此。”
书生只是冷笑。
“还不接旨?!”狱卒见他冷笑,一脚踹在书生身上,将他踹得翻倒在地上,恶狠狠地喝道。
书生躺在地牢潮湿阴暗的牢房里。
或许是明日就要问斩,今夜倒是少了皮肉之苦。
书生在狱里细数起自己二十七年来的经历。
虽说不上是波澜壮阔,倒也称得上跌宕起伏。
书生心想,他死了没关系,左右他也没个牵挂。唯一让他担心的,只有那个一直跟在他身边吃苦受累的婢女。
如果我就此死了,她会不会因此受到牵连?
书生愁眉苦脸。
而就是在这时候,宁镜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少女还是当年那般模样,仿佛岁月从未在她身上留下过痕迹。
宁镜一身素衣,青丝绾起,在牢房外看着那个被折磨的不成人样的男人,紧咬嘴唇,眼底蓄满了盈光。
“镜儿,你怎么来了?”书生注意到少女的身影,大吃一惊。
宁镜只看着那个狼狈的男人,问他:“先生,这陈国天下,可如你所愿?”
“呵呵,镜儿,只差一步。”书生说道,摇头叹息,“我已官至翰林学士,再熬几年,我就能进入内阁。只要进入内阁,我就拥有了能够改变这个国家的权力。”
“值得吗?”宁镜问他,“先生如今落得这步田地,说什么七尺之躯已许国,可这个国家,值得先生这么做吗?”
“呵呵,镜儿,这大概就是天下儒生的理想吧。”书生说,“圣人有言,读书人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先生真傻。”宁镜说道,“镜儿只知道要平天下,首先齐家。先生连自己的家都没有,如何能平那天下?”
书生愕然,神色复杂起来,看着宁镜,轻叹了口气,说道:“这大概也是我这辈子的意难平。镜儿,你武艺高强,走吧,不要管我了。我想若有来生,不做这书生也罢。”
宁镜看着那个挚爱的男人。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
他一直都是如此,七尺之躯已许国,再难许卿。
“百无一用,是书生啊!”许敬亭发出浑浊的喟叹,分明只有二十七岁,正值青年,可声音里却满是沧桑。
宁镜看着那个满心悲怆的男人,或许只有她,才知道那个男人究竟为这个国家付出了多少。
可到底,他还是输给了利益纷争。
当世家利益凌驾于国家之上,哪里还有什么仁人志士?
“先生,镜儿不要来生。”宁镜哭着看着那个他心爱的男人,哽咽着对他说,“镜儿带你走,好不好?圣人说过,天下有道则仕,无道则隐。如今陈国无道,我们离开这里,从此隐居深山好不好?先生还年轻,将来还要娶妻生子,否则又要怎么和九泉之下的双亲交代?”
“镜儿,不可!”许敬亭大惊失色,“我知道你武艺高强,可这里毕竟是天牢!莫做傻事!”
“先生,镜儿只要你说一句我愿意就好。”宁镜哭着说,“只要先生愿意,就算是碧落黄泉,镜儿也能带先生去得。”
“傻镜儿,别管我,走罢。”许敬亭摇头苦笑。
“先生不走,镜儿也不走。”宁镜抓住牢房的栅栏铁门,看着他,“先生决意赴死,镜儿便和先生一道奔赴黄泉。左右先生也被镜儿伺候惯了,黄泉路上正好做个伴,先生也不会感到寂寞了。”
“你这又是何苦呢?”许敬亭闭上眼睛,十指颤抖。
“先生,我的命是先生救的,我的人就是先生的。”宁镜说道,“我只问先生,跟镜儿走好不好?”
“好。”过了很久,许敬亭终于睁开双眼,回望宁镜的目光,对她说,“就像当年那样,我们一起逃命。”
宁镜破涕为笑,吹了个可爱的鼻涕泡,想起当年的往事,乐呵呵的,“只是先生,这次换做镜儿背你。”
“都一样。”许敬亭笑道。
何必区分彼此?
命运早已将他们纠缠在了一起。
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