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走出阁楼,凭栏负手,傲然而立,看着夜幕中的永济河,渔舟唱晚,歌声传荡,一派风光。
“剑是什么?剑是什么?”姜维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神态癫狂。
“剑是什么!剑是什么?”姜维声音越来越大,一会儿疯狂大笑,一会儿又掩面哭泣。
白泽的问题几欲让他崩溃。
修剑十六载,有人问他剑是什么,竟然让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白泽头也不回,看着源远流长的永济河,像是对自己说,也像是对姜维说:“之前有个人问过我同样的问题。和我一起的还有一个少年,我们想了一天一夜。然后我告诉那个人,万物皆是剑。我那位朋友说,剑就是手中之剑。”
“万物皆剑?”姜维冲了出去,急迫地问白泽,“剑就是手中之剑。这两个答案,哪个是对的?”
“有什么区别呢?”白泽看向姜维,“其实这两个答案都是对的。”
“这怎么会?”姜维难以置信,“若两个都对,这个问题还有什么意义?”
“可事实就是如此。”白泽说,“只是这两个回答,体现出了两个人对剑不同的理解罢了。”
姜维隐隐想明白了什么。
“你听过这故事吗?”白泽又说,“传年前,在老剑仙孔周出世之前,九州江湖有一位剑神前辈。”
“剑神前辈一生练剑很有意思。少年时,他仗剑走天下,风流个傥,九州侠女无不为之倾心。可人到青年,他却弃剑东海断崖,从此行走江湖,再不用剑。”
“再不用剑?”姜维一愣。
“可江湖人却说,剑神前辈的剑术,更神妙了。”白泽接着说,“又过了很多年,剑神前辈只身前往东海断崖,跳入海中,亲手将剑又捞了起来。从此,剑神前辈行走江湖,世人又看他有剑了。”
姜维恍然大悟。
“那时,九州世人又说,已经在剑神前辈身上,再也看不出一丝剑意。可那种看不见,就像我们的周围充满了空气,我们却看不见、摸不着一样。”白泽说,“那时候,剑神前辈的剑道,已经封神了。休说九州江湖,便是域外之地,也再无剑神前辈的对手。”
“少年看山山是山,中年看山山非山,老年看山,其实一直是那座山。”白泽拍了拍姜维的肩膀,“剑啊,一开始看的时候,就是它。”说着,弹了弹墨玉的剑鞘,“后来再看,万物皆是剑,何必局限于一把有形的铁剑?”
“可兜兜转转很多年后,再回首,你会发现,哦,原来剑一直就在你身边,从不需要你不追寻什么。”白泽说,“它在,一直都在。只是你看不见罢了。”
“轰!!——”
姜维只觉得魂海仿佛开天辟地,多年来的道心枷锁,在这一刻尽数化为齑粉。
白泽看见姜维的眼眸里浮现出星光的倒影,体内的真气迅猛增长。
眨眼,气势已经攀登到了顶点,身上剑意开始汇聚,吞灭着金色的暗芒。
“我明白了。”姜维深深地呼吸,看着白泽,躬身行礼,折腰拜谢:“姜维拜谢白兄指教。从今往后,但凡用的到我的地方,某一定竭尽所能,绝不推辞!”
“客气了()
。”白泽回了一礼,对他说道:“我只是给你讲了个故事而已。懂与不懂,全看你的悟性。”
“懂了!”姜维从怀里摸出一本剑谱,交给白泽,“白兄,这是你要的《雷光剑诀》。”
“那我就不客气啦。”白泽笑嘻嘻的把剑谱收起来,如今正愁不知炼什么,真是瞌睡来了递枕头。
“也不早啦!”白泽看着鹳雀楼下,广阔河道中来往的渔船,船舱旁挂着灯笼,在夜风里荡漾,倒是怡人风光,于是对姜维说,“姜兄,同往夜游永济河,可否?”
“当然。”姜维笑了起来。
“那好,走!”白泽右手掐剑诀,腰间墨玉锵然出鞘,飞出阁楼。那白衣少年一跃而起,脚踩飞剑,从危楼御剑直下河川。
“来了!”姜维也是御剑而起,直追白泽而去。
“哈哈哈!”九天之上传来少年人爽朗的笑声,声震四方,惊得河上渔夫纷纷抬头,看见那御剑而下的两位少侠,皆是见怪不怪,可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夸赞一声好儿郎!
白泽二人择了一艘渔船,靠近时灵剑一收,真气提纵间,人轻巧地上了渔船甲板。
“船家,今晚可有打到鱼?”白泽出声问道。
“哈哈,两位少侠那可真是来对了!”船家笑呵呵地说,摇着撸,将手里的渔网熟练地抛了出去,说:“刚上网的新鲜鲈鱼,两位少侠尝尝?”
“来两条!”姜维说,又问了一句,“有酒吗?”
“欸,酒我这有!”白泽从手腕棋子封印里取出一坛猴儿醉,酒只有三坛,一坛给了陶弘景,剩下的本来是想给谢玄的。
可如今师父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白泽想来百感交集,只想借酒消愁。
“还有一坛,师父,我给你留着。”白泽心说,揭开泥封,酒香立刻弥漫出去,和着永济河独特的味道,令人沉醉。
“好酒!”姜维馋得喉结耸动,赞叹一句。
“哈哈,来,先干一晚!”白泽倒酒,两人一屁股坐在甲板上,就着矮桌上的酒碗,直接喝上了。
良辰美景,与友同游。
快哉,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