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帝微微蹙眉，轻呷了一口呈上来的茶水，顺了顺气道：“都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朕看他们个个倒是同样地心狠手辣！朕当初册立太子就是想让他们知难而退，不指望他们能兄友弟恭，但至少也该懂得朕不希望看到他们互相残杀的良苦用心，不想他们却如此不知收敛，这些年竟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斗得死去活来。”
“砰”的一声，茶盏被重重磕在书案上，同时响起的还有他满含愠怒的声音，霎时，整个御书房内多了一层无形的威压，“太子就算再不争气，也是朕亲册的太子，这么多年以来他们联手自己的母族打压太子，有把朕这个父皇放在眼里吗？！朕还没死呢，就成天惦记着这个位置，莫不是还想弑君杀父不成？！”
路遥佝偻着腰板，静静在一旁等玄武帝发泄完胸中沉积的怒火，才温声劝说道：“陛下切莫动怒，当心龙体啊！皇子们就算主意再大，也是极为敬重陛下您的，断不敢有如此大逆不道的心思。”
“不敢？()
”玄武帝目光微冷，忍不住一声冷笑，“哼，我看他们是羽翼尚未丰满罢了，若是没有封家阻挠，这群兔崽子早就翻天了！”
他阖了阖眼，一声沉重的叹息道出了些许心酸之意，“若是他们肯将那些明争暗斗的心思多放些在国家之事上，少给朕添些乱，北溟也不会错失许多先机。如此不争气，让朕如何放心将江山交到他们手上？”
路遥暗暗观察着玄武帝的神色，见他积郁渐消，心下也微微松了口气，露出一个恭顺的笑容，谄词令色道：“陛下，自古以来龙生九子乃是祥瑞之兆，上天既然赐了九个皇子给陛下，想必是寓意陛下乃是真龙也，上苍也必会护佑陛下国祚绵长。”
玄武帝眉头略微舒展，转过头看着路遥笑道：“你这个老东西，惯会溜须拍马，总喜欢挑些好听的话说给朕听，倒是比朕那些个儿子懂得哄朕开心。”
路遥笑着谦恭道：“老奴哪有本事哄陛下开心，只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玄武帝将目光移至殿外，唇角笑意渐渐淡去，眼神中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深沉之色，“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朕近日总会想起东宸先皇，朕与他暗中交手多年，虽然各自立场不同，但朕一直视他为最有力的对手，在很多事情上也是真心佩服他的魄力。就好比他原本只有三个儿子，竟然肯狠下心舍二保一，让这个位置无人可争，这步棋下得又狠又准，不得不令人钦佩啊。”
“东宸先皇福薄，生前膝下就只有三位皇子，连公主都没有，又岂能和陛下的福泽相比？”
“不是没有，是不能有罢了。”玄武帝的目光长久地凝视着前方，似乎穿过了沧桑岁月，停留在那些不为人知的往事中，眼中掠过无数道错综复杂的情绪，最后只沉沉叹息道，“他是个何等精明的人啊，一开始就打定了弃车保帅的主意，他要的是能够继承大统的皇子，不是公主。当年，他算计了所有人，替景仁帝暗中铲除掉许多障碍，哪怕景仁帝非皇后所出，最后皇后庞大的母家也还是死心塌地地为景仁帝效命，真是高明啊！”
他的眼中划过一丝欣赏的微光，随即笑道：“不过景仁帝这小子倒是没让他失望，做事狠辣决绝且治国有道，的确是个天生的帝王之才，也难怪他当年敢孤注一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