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远的老妈叫方南,是南方人,来自江浙一带。
心疼老妈当年一个娇滴滴的江南闺秀,跟着老爹被发配到了大西比,在那个苦寒之地不知道受了多少罪,这次回来姚远怎么也得做几个南方菜,来安慰一下老妈的胃。
那位带着唐山口音的大妈卖的白豆干着实不错,一口咬下去豆香味十足,买一点。
白条鸡就放在铺了塑料布的地上、玉体横陈,姚远翻翻捡捡,找出来当中长了第五只脚趾且骨头最硬的那一只,这只鸡绝对是散养的跑地鸡,年龄也在三年以上。
不知道用家里的大砂煲微火炖上五个小时,这硬骨头的跑地鸡能不能变得服帖。
自己的口味可能是随了老爸,老爸最爱吃的应该是猪下水,骚臭的猪下水中老爸最爱的是最骚的猪腰子,所以说怹老人家会吃还难伺候一点都不冤枉。
鲁菜里有一道最考验火工、刀工的“炒虾腰”不知道这个老头吃过见过没,今天也给安排上。
最后就是青菜、水果,听说他们的基地里牛羊肉不缺、缺的最多的是蔬菜水果,姚远捡着时鲜儿的每样买了点,等老妈回家以后让她挑,想吃哪个炒哪个,回了平城实现个蔬菜、水果自由太容易。
拎着、抱着一大堆食材回了家,趁着小花儿起床之前,都先处理好,该洗的洗出来,该炖的给炖上。
老母鸡入锅的时候,姚远还翻出来一块宣威火腿,用火烤了烤,烤出来油脂以后才扔进沙煲,火腿与老母鸡是绝妙的配合会焕发出迷人的香气,估计他们在大西北根本品不到这个味儿。
小花儿得上学,姚远则不用,爹妈回家是大事,再请一天假不叫事儿,虽然班主任老白的脸很臭,但还是捏着鼻子同意了。
等伺候小花儿吃完早饭出了门,姚远开始准备今天的家宴。
飞机虽然是下午的,家宴也是安排在晚上,但好多东西都需要时间,一道“葵花大斩肉”就最少需要三小时。
葵花大斩()
肉,又叫做清炖狮子头。
姚远今天准备的几个菜品都是家常菜,简约而不简单。
老爹、老妈身份地位都不低,估计少不了被宴请吃席,就算平日里吃食堂,估计也是开小灶,人家大西北不是没有好厨子,估计两个人山珍海味应该都吃过,这次回到家,姚远必须得整点不一样滴。
葵花大斩肉,今天在姚远手里就变成了蟹粉狮子头。
地道的江南做法是四分肥肉加上六分瘦肉,切成石榴籽大小,用力搅拌上劲儿,拌入现拆好的蟹黄蟹肉以后温水下锅汆熟,再加入鸡汤隔水炖,炖足三个小时以上出锅,再加入小棠菜点缀上桌。
姚远拌肉馅时发现家里根本没有像样的料酒,一般的料酒根本配不上这道狮子头,姚远先是榨出来葱姜水,加在肉粒里,后来突然想起,老爸酒柜里有一坛陈年的花雕,出厂二十年的花雕又在家里放了十年以上,估计老爸不太喜欢这一口儿,干脆拿来倒进肉馅去腥增香。
陈年花雕,配上蟹粉狮子头这才叫相得益彰,江南风味就能扑面而来!
在开炖之前,又顺手劈了两片冬储大白菜的叶子,盖在了狮子头上面,防止长时间炖煮时汤里会进去杂味,同时还能吸取汤里多余的油脂。
狮子头放入蒸锅,等三四个小时以后,出品就是汤清肉美、入口润滑鲜香。
接下来考验的是刀工。
家里的刀姚远用着总觉得不太顺手,没有大片刀那种人刀合一的感觉,好在刀刃够锋利,自己也不赶时间。
平刀片法,把白豆干要一片片地片成零点五毫米的薄片,然后再把薄片切成直径五毫米的细丝。
大煮干丝也是一道地道的淮扬菜,今天既然吊了有了清鸡汤,姚远就准备在餐桌上加上这一道不太值钱,但非常考验手艺的淮扬名菜。
因为他隐约听老妈提起过,自己姥爷当年就经常带着她去隔壁餐厅的阁楼,点上一道烫干丝,烫一壶老酒,看漫天的江南烟雨,给她讲平对仄、仄对平的诗词韵脚,儿往往就在姥爷对着河中间飘过去的一叶扁舟抒发诗情时,一盘子烫干丝就会被老妈偷吃去大半。
这是老妈难得提到的幼时回忆,每当她说起这些过往细节,脸上就会多了一丝专属少女的神韵,也就因此,姚远对于这道清淡的豆干演变的菜品有了特殊的感觉。
有点惆怅,估计这个味道老妈后来再也没有吃到过。
这个时间的道路艰难、物流不畅,一封几页纸的家书从江浙寄到平城还需要三天以上的时间,时空共同造成的隔阂,就让一道简单的干丝成为了身在北方的江南人解不了的乡愁。
今天有机会亲自做这道菜给尚未老去的老妈,心里那份感慨,语言真的说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