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乐城的城主府坐落在城中心线上,已经经历了几百年时间的建筑,在每一次权利交替中,都被大家墨守成规地保存完好。
正午的阳光之下,琉璃青瓦似碧水凝而不留,白玉雕檐如飞鸟探首欲离,黄石整齐铺地,早已也是蜀乐一景。
可惜这景并不会入寻常百姓眼中,藏在层层守卫之下只等待着够资格的人。
此时城内诸事初定,整座城主府忙上忙下的,到处都可以听见议论脚步声,唯独城主用来接待客人的宽敞大堂内,却是安静得落针可闻。
城主利嘉豪是个肥胖的大高个,端坐在椅子上已经有一段时间的他,正在轻轻地挪动着屁股,寻找着最舒适的姿势。
椅角和锦丝地毯相互摩擦,利嘉豪端起微温的茶水喝了一口,眉头微皱,有些后悔让乌布去处理城外的小事了。
不远处那三个人,他只认得其中一人,但就这儿一人也不是他能招惹得起的,这几人的气息一个比一个冷漠高深,搞得明明该是饭点的热闹时间,偏偏要在这边干坐着。
门外的下人又探头来催了,利嘉豪的视线从三人脸上扫过,落在最下首眼睛上蒙着黑纱的人脸上道:“邢大人,你看饭菜早已备好了,不如我们先去吃饭?”
刑左的眼疾未好,多是趁着夜色清朗黎明微曦的时间赶路,白天便于驿站休息,其实他和木青只是相隔了几个时辰从锦官城离开,今日会来蜀乐城主府,完全是遇上了一个不得不认真对待的人物。
刑左微微偏头,感应到那熟悉的气息所在,恭敬问道:“季供奉,利城主虽然也是新官上任,但他早已是我们白城主的老朋友了,为人比较实在,不算外人。”
利嘉豪双眼微翕,眼中有亮光闪过,起身躬腰大礼道:“原来是皇朝二供奉亲至,小城主渴慕季老供奉剑修风采已旧,没想到今日还能亲见,实在是三生有幸。”
季霄面容清隽,一把古朴长剑横放膝上,闻听对方热情讨好的话,银眉一挑,却是对着刑左冷清道:“即是老朋友,你没跟他说过,我不喜欢听奉承话吗?”
刑左脸色微干,季霄作为木槿皇室二供奉,因为大供奉一直闭关不出,对方可以说是除了皇帝陛下,整个木槿皇朝地位最尊贵权利最高的人之一。
季霄的修为早在十几年前便已停滞不前,心灰意冷之下,他现在所做最多的事,其是便是打交道,与皇朝外的大势力打交道。而往往需要他亲自陪同的人,其身份地位定然很高,毕竟这已经是皇帝陛下的意思了。
利嘉豪本来已经直起身来的腰杆,听季霄这么冷冷清清地一说,连忙将腰弯了下来,看着地毯急忙道:“不知季供奉来蜀乐所谓何事,在下一定倾尽全力去办。”
季霄的眉宇间有些疲惫,七供奉郑德铎直接死了,陛下派他来锦官城,未尝没有报复的想法,时值多事之秋,他好不容易笑脸相陪送走了西山那一位,现在黑海又来了一个,实力还都远在他之上。
他转过头来看着面前这位面容普通的中年男子,自以为自然地挤出一丝笑容道:“我在锦官城,察觉到先生的动静便直接过来了,飞霁先生不怪我冒犯吧。”
澹台飞霁一直安静闭眼,似在休息,闻言才睁开眼睛,季霄看着他的眼睛,差点迷失在对方那如深海的漩涡的眼睛里,澹台飞霁也发现了这一点,眼睛一眨便停止了秘术,蹙眉摇头道:“我用秘术找人,便没打算隐藏行踪,倒是未打招呼就进入皇朝腹地,是我失礼了。”
澹台飞霁说话的时候,一直望着蜀乐北门,那是从锦官城南下走官道必经之处。
利嘉豪今日算是明白了,感情这最后说话的人身份最高。他已不打算来来去去的行礼打招呼了,看了季霄一眼后,便向澹台()
飞霁躬身问道:“我看这位先生说话时还一直望着城门方向,又听先生说找人,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澹台飞霁的神色有些疑惑道:“我已经‘看"到了小……家伙的行迹,应该是到蜀乐城外了,不知道怎么回事,进城后反而消失了。”
季霄仔细观察着澹台飞霁的表情,没在对方脸上看出什么特别情绪,迟疑了下依然决定轻声问道:“飞霁先生要找这人,是男是女,年龄……应该不大?”
看到澹台飞霁望向自己,季霄银眉微扬道:“飞霁先生不要误会,我并不是存心打探什么,只是想知道这人对你来说是敌是友,才好让人帮你去找嘛。”
感受到季霄的目光,利嘉豪连忙保证道:“对对对,飞霁先生大可放心,只要还在蜀乐城,我就是封城也替先生把人找到。”
坐在末位一直没怎么开口的刑左,听到“封城”二字就是眉头微皱,经历了锦官城一事后,在他心里,封城的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封城难封动-乱人心,更难封如他们这样修为高超之人。不过今日这事本就与他无关,他只是牵个线而已,所以并不想多事。
听到利嘉豪的建议,澹台飞霁摇头道:“鬼灵精才九岁,是个女孩,她在我澹台家身份极高,偏爱翘家到处跑,封城找人恐怕对这样的鬼灵精毫无作用。”
原来是黑海三仙岛的澹台家啊,又是一个十大家之一……
刑左看了季霄一眼,心里发谑,难怪这位二供奉今日这么恭敬。
“我本想着守株待兔,没想到小家伙的气息在进城后就消失了。”说到这里,澹台飞霁脸色微微凝重道:“如果不是她的隐气术和伪装术一样炉火纯青了,便是她身边还有一个擅长遮掩气息的高手。”
高手,又是一个高手……
季霄心里有些烦躁,看了一眼同样郁闷的刑左。刑左在心里快速过了一遍,擅长推理的缜密思维运作起来,脸上蒙着的黑纱转向了利嘉豪问道:“我看这个小女孩应该才进蜀乐不久,而你那处城门查得比较苛刻,去问问那些守军应该会有印象吧。”
利嘉豪摇头讪笑道:“城内初定需要维稳,把守城门的这些人并不是亲卫精锐,他们的苛刻并不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只是……”
“只是什么?”澹台飞霁眼睛微翕,听出了一些奇怪的意思。
利嘉豪并不明白“澹台”这个姓氏的分量,但季霄对这人的态度傻子都能看得出来。他擦了擦白胖脸颊上的细汗,笑着解释道:“先生不要误会,我这苛刻只是针对那些难民贱民来说,想进城的都得交十两银子的保证金,我想那位小姐绝不至于缺这点银钱,她想去哪儿还不是都去得?”
“所以,我想那些人只知道收钱的人,恐怕很难对顺利进城的小姐有多大印象。”
听到这里,澹台飞霁眼中有些古怪笑意,望向刑左点头道:“这位朋友提的这个法子应该有些用。可能你们不清楚,为了防止小姐她到处跑,家里在钱财上对她收得有些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