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尘此时,已站起身来,手掌摊开,三把袖珍小剑齐出,无任何内力波动,可剑气凛然,已是让人感到刺痛。
“就凭在下本姓钱,字峥海。”
顾峥海一甩衣袖,看着那眼前少年手掌中的三把剑,无惧怕神色,反而痴迷的已挪不开眼,目光中的火热,比之前,还要更盛几分。
半步圆满便已助自己临门一脚,那不知,这传说中货真价实的臻境,能否打破那壁垒屏障?
余尘看着眼前白衣,也是了然,都说江城钱家有一个花天酒地的纨绔公子,可谁曾想,钱家还有一子。
天资绝伦....
江城,西城头。
酉时。
过目之远,火烧云一片。
将站在城墙上的两修长身影,拉的极长。
瞩目此地的人并不多,毕竟江城西城头,乃人少之地,早年此地倒是因西向大理靠官道的缘故,人流居多,可如今随着江城东边的日益繁荣,与水冕城的丝货交易已是成为大多数商人的‘金口袋"。
在大世,从商虽比不上从文,参科靠举来的殊荣,在一些儒学大家来看,可能更会瞧不起,认为此为不是正道之流,只是那沾满铜钱酸气,爱慕虚荣的小人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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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随着,各种琳琅满目的商货的贩卖,贪图享乐的风气,惫懒思想盛行,连而今最有名望的儒家执教之人儒子空玄,都不得不有所这番一席话。
而今之时,世人皆利欲熏心,如蛾仆灯,如猩嗜酒,喋血方休。
西口,乃江城西城的一区域之地,也是人们在西城为数不多的一居住之地。
在西口一排房邻中,有一个身如小山,体形却很矮小的胖子,正是之前镇守西城的万山。
胖子万山,小眼睛厚嘴唇,此时他正用那双眯起一条缝的目光,望向那西城头之上,嘴上发出啧啧的声音,“了不得了不得,居然有人跟钱家顾峥海的比武切磋...”
“也不知那小子是谁,没听说过顾疯子的名号嘛,与疯子相处,一生一死的道理....看来又是个初出江湖的雏儿。”
“而今,自从钱家掌握长孙家的命根,并且占为据有,这江城的大势已经渐渐明了了,令家的处境最为堪忧,我也得赶快想个法子脱身...”
万山自言自语,完全不在意身旁其实还有一个不起眼的瘦削少年。
甘子听着身旁那胖子的言语,也是一脑浆糊,只听其声不知其意,看来就是说得如此。
他原本今天是来找万山还恩情的,毕竟当初也是眼前这个胖子将自己领进了令家大门,得到一份生计活路。
看了一眼那城墙上的两道身影,甘子的眼界儿极好,就算相隔极远,可能在万山的眼中已是看不清,但在甘子的眼里,那即将开始动手的两人,样貌举动清晰可见。
其实,甘子并不知,这是他与生俱来的天赋,五感生而敏锐,远超常人,可能从小就在冬林里猎杀各种凶豺恶虎,与秃鹫鹰隼相厮杀,已是被他当作常态,不以为意。
甘子看了一眼那两道修长身影,其中一魁梧男子,他倒是熟悉,是在武比出现过的钱家顾峥海,那人很厉害....至于另一道穿着麻衣的少年,也有印象,在那西城门口,以及竹令楼处,都看过几面。
甘子的记性很好,这是连他自己都知道的,哪怕是平时见过一面的人,对他来说都只不过像以前熟能生巧的剥兽皮,挖心脾一样简单。
“万爷,这是我这十几日,所赚的剩余工钱,五两银子,可能对你来说并不多,但这也算甘子,报答当初万爷的提携之意。”
万山看了看那道瘦削的身影,其实他对这消瘦少年已无太多的印象,看着那少年手上拿的一锭纹银,成色不错,应有五两多余。
五两银子已是好些人家几年的生计,可对于万山来说,可能一顿酒饭都不够...粗略的瞥了瞥,不耐烦的道。
“你这一锭纹银,连给万爷塞牙缝都不够格,滚开滚开,别耽误本大爷看戏....”
说罢,那庞大的身躯甩着大袖,便将甘子挥在一旁,伸了个懒腰,眯着那双小眼睛津津有味的看起来。
因为,那两人明显就要开始动手了。
甘子踉跄的往后退了退,手中的银锭也因不慎掉在了地上,沾满了尘土,掩埋了它本来的银泽,跟旁边路上常见的黄土块,并无多大区别。
“唉...”
甘子叹了一口气,捡起那锭这十几日他省吃俭用的五两银子,擦了擦,当然,这副场景,他也不是没想到过。
但既如此,这个恩情也算是还了,甘子从来不想拖欠他人如何,人情更甚,一切心安理得就好。
这时,那西城头的两人,也终是打了起来,引起来的声响之大,也吸引住了甘子的目光。
那只有在话本上那些光怪陆离的故事里,才能看到的场景,又再一次见到....
甘子第一次见到,是在那()
流民荒道上。
夕阳西下,已是看不清身影的两人,不停的闪烁,两身交错,如那闪电白练,石瓦飞溅,飞梭般的击飞在四周,屋宅院坊,羊肠街巷,到处都是。
引起的动静不小,观众亦多,当然不是平时唱戏胸口捶大石的那种围观看客,而是在暗处,看似无人之境,实则处处皆是他人眼线。
挥起长棍的顾峥海,身上已然褪去了之前的白袍,练功服在身,黑发自然散落,脚下猛的用力,长棍带起浑厚内力朝余尘脑袋上砸去。
余尘这次罕见的露出严肃神容,手握一剑,长剑泛着刺眼反光,对着那长棍不以剑身相向,反而,手掌一翻,长剑拧转,抵住剑柄,剑尖朝上。
钲!!!
剑身发出震耳的声音,稍稍弯曲。
一息间,就绷直,如那一直被压的弹簧,压到极致,自身便会爆发出极大的威力。
将那千斤重的长棍连带劲风,打退回去,剑力之大,只见那棍已脱手的顾峥海,便已知晓。
长棍冲天,且还不停颤抖,彷佛在因脱离主人之手,发出哀鸣。
顾峥海重重落在墙头之上,披头散发,嘴角溢出一丝血,右手发麻微颤,看着远处飘然落地的麻衣少年。
咧嘴一笑,手聚拳又散,夺过空中掉落的长棍,猛地一震,似是要把那股恐怖剑力所一同驱散。
此时,距此处不远的一处牌坊,此牌坊所立甚高,仅次于西门高度,窗台栏杆,正有三女眺望,所望那西城墙头,一望无余。
“不愧是在灵境,就悟出臻境的天纵之才,这一剑,怕是就已超过大多数的用剑之人。”
秋意这次出奇的不再面照明镜。
“不,秋意妹妹,这还并不算上一剑,甚至乎,连用剑都算不上,如那巷间玩橡皮筋的孩童,都懂的得一个再不过平常的道理....”
美妇人苏敏,撑在那栏杆上,细细酌量,才道。
“借力打力....”站立在那栏杆之上,红绫花千月。
“嗯,少主说得不错,正是那借力打力。”
“只是这种力,已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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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至返璞归真。”
另一处,瓦房之上,有两人影看这次比斗,一男一女。
男的,腰间,佩一把长刀旧鞘,刀客尹舟。
女子,身穿青衣,身材高挑,玉手握一古玉佩剑,宁若霜。
这时,只见那尹舟开口说道。
宁若霜此次之前也是并不知晓余尘和顾峥海两人的比斗,都是此次跟随尹舟前来,亲眼目睹才知道,而这也是她第一次实质意义上的看见余尘出手,并且出剑。
“返璞归真?尹大哥,这是何种意境?为何若霜从未在闯荡的江湖上耳闻?”
宁若霜也是隐约听到这道声音,她从未听过返璞归真,由此发问。
“返璞归真,乃是对手中之剑法的领悟极深方可到达,驱剑如挥指,用剑如迈腿,且对剑法已会千技,到最后的自成一技...”
说到此处,尹舟话语一顿。
长刀也不知何时出了鞘,双指在刀背上抚摸一会,感受着那传来的丝丝冰凉。
才道。
“见他之前杀那卢丰为所用之剑,再结合如今,亦可说明,此子,可自创剑技,剑法,剑意。”
宁若霜听此,身子紧了紧,怀中抱剑,在黄昏下,显得有一丝落寞,不知何故。
他如此强大嘛?
.....
城头,此时才稍稍停下的两人,随着顾峥海的一声低吼,战斗再次拉响。
()
余尘看着那双目已布满血丝的顾峥海,气势如宏,轻声道:“再如此,顾兄,你可会死。”
“哈哈,余少侠,我顾峥海今儿把话就撂这了...顾某不死,余灵儿必死!”
畅快一笑,人影不见。
下一瞬,一股股激烈的劲风从余尘上方刮来。
强风打在余尘麻衣身上,籁籁作响,余尘缓缓抬起头,风扑打在脸上。
棍影法相如山般悬在余尘上空,整体黄晕缠绕,更是有数不清的铭文铭刻在浩大棍身之上。
还未落下,那不知多少千万数的铭文所散发的‘意",就已将整座矗立的西城墙,往下压沉几分。
风暴酝酿,导致那各种石砖瓦块筑就的城头,脱落向上飞去,特别是余尘那方丈区域最为夸张,各种飞沙走石,尘土飞扬,更因远方落日已至,天地昏暗,黑云乌泱泱压境此地。
影响范围之广,近如万山和甘子等人所在,街道出现瓦裂,尹舟和宁若霜站立屋顶摇晃,远若牌坊狂风不止,花千月等三女,秀发洒洒,衣衫乱舞。
“这顾峥海真不愧有疯子着称,少主...少主你说余尘他挡得住嘛?”
秋意手掩着脸,一双点缀着妆粉的美眸,在狂风下已是半闭,但还是尽力睁开去望向那前方。
花千月内力外现,将那狂风抵住,缓缓偏头,看着一旁的苏敏,目光凌冽,一言不发。
美妇人苏敏,感受那目光视线,居然不惧,亦是相望,手上力气不松反紧。
语气坚定更带着一丝恳求,“少主,大局为重啊....”
一声冷哼重重传来...
苏敏犹如身在冰窖,额头渗出汗水。
“尹大哥,余尘挡得住嘛?若挡不住....”
此时,宁若霜泫然欲滴,看着眼前景象,比之上次那流民荒道,余尘所施展的千手虚影更加来的恐怖。
所以,她想恳求尹舟在关键时刻能保那麻衣少年一命,就一命即可。
尹舟左手握刀,发力紧握,一双深邃的眼神一直望向那城头方向,只不过这次不同的是,他之前一直望的是那顾峥海,这次反而望的是那在此刻显得单薄的身影。
嘴唇微动,却不发出一点声音,就连旁边近在咫尺的宁若霜也浑然不知。
“这一刻,已至臻境,击杀此子,臻境已稳,此后武道一路必将顺遂,直指峰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