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小妮子这句话倒是说在老夫心坎上了,只是这佑儿呀,在某些上面还是太过愚笨了....”
黎青挥了挥衣袖,斟酌了一口茶,眼神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看向那一旁发怔的书童佑生。
这一老一小,着实太古怪了些,一点都不似书生该有的样子,可言语间,书卷气却又极浓。
小的手拿于自己身形不相符的一大摞书卷,头戴那大儒冠更是要将整个头都罩进去,衣衫宽大松垮,长白腰带更是不知绑了多少圈,明明是一个极具灵慧的小书童,这看来反而有些滑稽荒诞,吊儿郎当。
老的,也是不堪入目,居然头顶着那本应是书童的束髻冠,若不是由那冠帽布条系着,恐一时半会便会掉下不知多少次,最让外人嗤之以鼻的,当是那老者下半身的穿着,实在是....有失风雅。
若此地有那读书人在此,见到了,恐怕都会立马掀桌,指着大喊,身为一大儒之师,怎能如此行事,成何体统,简直有失师徳师风,斯文败类犹之不如,还是什么世人崇敬的伟人...
“小二,小二。”
客栈内,共有十余桌,分别有那四人小桌,六人大桌,以那刚刚进来尹舟和黎青为首的十余人,看似声势浩大,实则坐下时,也就占了两大桌和一小桌罢了。
在那客栈靠窗一旁,此时正有一少年撒手叫喊。
“来嘞,客官....请问有何吩咐?”
“来半斤牛腱肉,三两黄酒必须是烫脖子那种,外加两个你们这拿手好菜...对了,两大碗刚刚蒸锅的米饭,一粒不能少哈,要堆尖那种。”()
话说着倒是挺顺溜,应是一个没少混江湖的。
那小二身材矮小瘦削,眼睛极小,顺风耳,看上去有些贼眉鼠眼,裤袖着补丁,几个黑窟窿着实显眼,听此,见他眼骨碌一转,耳朵微动....一看便是个机灵鬼,将手中发黄汗衫布猛一甩。
故意扯着嗓门叫,声音极具穿透力,看手上把式,应不是第一回那么干了。
“半斤牛腱肉,三两糟烧黄酒,两个好菜,堆尖蒸米,要大碗滴....”
“请问这位少侠,小的见你只有一人,咋滴要两大碗白白?莫非...”
一股酸菜味的浓重口音极重
有点像北方的官腔土话,反正至少都不是当地人。
那肩披黄汗衫布的小二,一手提黄酒,一手小碟黄豆,靠近那少年几分,小声嘀咕,斜眼还不时瞟向那后方,刀客剑女,一老一小。
少年一双眼眸炯炯有神,身上穿着那朴素布衣,看上去稍紧并不合身,但也还将就,肤色极黄,但却不是那种因饥困的病态模样,而是那种宛若在黄土大地里土生土长的黄稻麦谷,极为康健。
见那黄酒,眼睛精芒闪逝,一把夺过,就倒在那大碗上,大手一扬,一饮而尽,可出奇的是,如此大手大脚,却不见有一丝酒水洒出。
先是布袖掺了掺风,这才一抹嘴,听旁边那小二如此所说,摆了摆手,捏碎了几粒,扔在嘴中,便嚼便说道:“别乱芝麻点,我可不认识那光腿漏脚的老头,多大把年纪了,一点都不害臊,要是个女子摆弄摆弄,也还看得过去,可这老头岁数不但大,腿上坑坑洼洼的,那腿毛也是如牛毛般多...”
说到此处,黄肤少年还特意压低了声音,凑在那小二耳边,道:“难不成那么久了,你还没闻到一股尿骚味?还是童子尿那种。”
童子尿,当然只有孩童拥有了。
那小二此时汗流浃背,额头密布,拿过那肩上的黄白衫布稍擦了擦,但还是止不住的流,因为他们这里此时有不下十多道的目光望向这里,杀气比敌意更甚。
喉咙咕咚一声,响大如雷。
“客官,小点声小点声,要不没有什么需求,下次再喊小的吧,小的上有老下有小的,这辈子也没见过啥世面....”
“哦,难不成,小二你至今还是那童子之身....?”
“哎呀,你小子,看不出来呀,趁现在还扭得动,几分力气傍身,还不多享享那床榻神仙活?我看刚刚那老板娘就不错,虽面容差了些,狐臊味也挺重,但那前后不错,有料,大概....那么大?”
说完,还用双手呈半浑圆状,在小二的面前,比了比划了划,丝毫不管那众多目光中,此刻又加了一道充满杀意的眼神。
嗓门依旧那般大,跟江城里那些花楼门面前,喊话的美娇娘都有得一拼。
“哦,这位少侠,口才倒是极好,见你说了那么多,难道你爹妈从小没教你,出门在外,游历江湖,也不怕风闪了舌头,咬断了舌头根?!”
这时,那风姿妖娆的美妇,缓缓走来,双手叉腰,俏脸上,此时都是布满了寒霜,妆容都是有些凌乱。
她这辈子,最恨别人说她身上,有那狐臊味。
“这少年怕不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宁若霜夹了几口菜,也是注意到了那边的动静,至于那少年不堪入耳的话,身为内境高手的她来说,当然是一字一句都是清晰犹如在耳旁低语,眉头揪在一起。
她虽常年游历在外,脏言秽语也是听过不少,可这般不带脏字的说话方式,却似乎不比那些龌龊言语好到哪里去?
“那小子也太不长眼了些,骂老头子为老不尊也()
就罢了,居然....”
居然还骂小爷我是童子之身,还尿骚味?
小爷我今年十年余三,虚满五,按大世律法,都可以结妻娶妾,儿孙满堂了的。
这时,一旁的书童佑生更是气得眉毛要挑天上去,不知何时双脚已经站在了木凳子上,望向那边就想破口大骂,更是已经抡起左右袖子,攥紧拳头,咬牙切齿,那副样子,说是要去拼命都毫不为过。
这时,一个笑眯眯,布满皱纹的脸庞,凑了过来。
看着那佑生,心都有点发虚。
怯生生道:“黎老爷子,他在骂您,还说您有尿骚味,您为人大度,心胸宽广,但身为你座下唯一的书童,我佑生怎能吞下这口混账气...”
“可人家确实话也没说错,就事论事...说好了,佑儿回头你这身行头,可要自己亲自洗去,不然,就把你十岁尿床的屁事,告诉那小妮子去。”
说话慢悠悠,只不过对于某人来说却是犹如晴天霹雳。
“嗯,这菜不错,老爷子你多吃点,来来,这大肥牛肉,对人可补了....还有这鸡汤鱼肉的,看着多嫩呀,您老爷子身体不好,多补补可要。”
老者黎青看着那碗里很快堆如小山,笑而不语。
年迈之人,饭食应以清淡为主,特别是对半入黄土之人而言,方能活得长久。
反之,不同。
啪啪。
“好了好了,难得今天客栈如此热闹,也不要闹得如此情景,小兄弟这顿就在下请了,也卖在下一个小面子,不要说了,可好?”
这时,从客栈二楼走下来一位男子,身着墨色长褂,双手拍了拍,头发斑白,瞧着倒是沉着稳重,看年纪应已过四十。
此话一出,就瞬间惹来在场之人的目光,纷纷观望。
“周掌柜滴,你终于来了...”
小二带着一阵哭腔,就跑到那男子面前诉苦。
“好说好说,周掌柜如此大气,那小子我便不客气了,小二再来半斤上好的牛肉,这次要腿上的。”
那黄肤少年,喜笑颜开,倒是丝毫显得不客气。
而也由此,让大家知道了此人的身份,掌柜?那就是说是这客栈的老板了?
看上去感觉没多大把力气,当真能受得住那美妇?莫不是脱个衣服解到一半,就完事了?
啧啧,真是艳福不浅。
“哼。”
伴随着一声冷哼,那美妇杏眼一瞪,狠狠扫了一眼那黄肤少年,带着一股香风,便就转身离去。
从哪里来的粗鄙混小子,如此不识抬举。
“这位老者如此不拘小节,浩然正气凛然,鹤发童颜,是那黎青大儒家!?据说黎大家曾参加过中州儒子圣师的诗辩会,与圣师本人都有过交谈,以前小人也是有幸见过儒大家一面,而今再次见到本尊,久仰至极。”
儒家掌教,是为儒子,开创“礼义仁孝,信智恕忠”等大道,天下五行大同,世人皆称,圣师。
说着,就要上前....很快,驻足不前。
只因,一刀鞘,横立在前。
“这位兄弟,这是?”
刀客,头顶帷帽,看不清大致模样,见他手拿一茶,缓缓摇晃,说道。
“在下无名小卒,不足为奇,同样也是一粗鄙武人,上不了什么台面,只是家中主人说了,任何外人,都不得靠近黎老爷子,不然尽按杀无赦处理。”
说到此处,那帷帽刀客,抬起头,露出他那张刀疤脸,微微一笑。
“周掌柜,你说是这个理不,也卖我尹某人一个面子,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