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之后，时间好像栓在了高铁车头上，嗖嗖嗖的贴地飞行。
1月10号，学校临放假之前，楚长阔家里彻底熬不住了。
作为建筑商，缺钱和被拖款是世界性难题，楚大豪真心不太想拿苏淮这种“背景帝”的钱，可是工程不等人。
“淮哥，我爸想请你吃饭，有时间吗？”
楚长阔小心翼翼的提起这茬儿，彻底把自己放在了大侄子的位置上。
“别人问肯定没有，但是咱们哥俩是什么关系？你安排吧！”
苏淮表现得那叫一个大气，面子给得足足的，然后阔阔莫名其妙的就开心起来了……
小同志，你这样不行啊，怎么那么好哄？
额，估计是因为段位差的太多吧，现在的阔阔，已经被狗淮PIA到给个好脸就能灿烂一下午的程度了。
饭局约在了晚上，去的是香山俱乐部，总共就五个人，一桌标准按照10万来搞的。
除了苏淮、阔阔、阔阔爹，最后两個陪客是首师大管院副院长，兼任公管系主任，以及张耀文。
这场面就搞得挺精准的，楚大豪显然不蠢。
但张耀文的面子也不是谁想借就能借的，喝酒贼到位，帮腔休想，全场来回打哈哈。
不过，既然正事上是你情我愿，那么有没有人帮忙敲边鼓都行。
喝到最后，楚大豪约了苏淮明天去参观企业，愉快散场。
酒局上有时候能谈正事，有时候只是一个引子，华夏国情主打一个灵活多变~~~
第二天，苏淮带着律师和财务官上门，聊得就是正题了。
“缺口多少我都能填，利息您看着给。”
“大气！”
楚大豪竖起大拇指堆着笑脸拍马屁，然后，回头苏淮就给他一棒子。
“14%？楚叔叔，低于22%我恐怕不好向顾总交待啊……”
噗！
楚大豪一口老血喷出来，差点破口大骂：你这条黑了心的蛆！
但是，苏淮根本没给他机会打任何牌，反手就拉过来一门意大利炮——
“楚叔叔，这位兰总监是出资人的财务公司主管，您跟他聊吧，其实讲白了我就是一个吃点好处费的中介，能做的主实在有限。”
楚大豪楞住了：好家伙，你做中介生意，在什么都没谈拢的情况下先把金主给拉过来了，是不是有病？！
他不敢怠慢，谨慎问道：“您好，请问您任职的公司是……”
“天意投资集团旗下，蓝玥财务管理有限公司，财务总监蓝小语。”
严肃精干的中年女士看上去就不好打交道，而事实上……也确实不好打交道。
接下来就是没完没了的撕扯，苏淮悠然置身事外。
楚大豪不是不想耍花样，然而在一个精通所有财务手段的专家面前，他那点江湖招式毫无用处。
蓝小语随身的公文包里带着一份又一份的文件，从楚氏建筑的财务状况，到当前的社会流动性，再到各大行的信贷总额余额……全都摆弄得清清楚楚。
“目前市面上的民间融资对于房建行业的贷款利息均值处于22点高位，但是同样的22点，我们放款的流程更简洁，速度更快，不需要伱有任何抵押，并且接受多种还款方式，你在民融领域里找不到我们这么大方的公司，而我们纯粹是出于人情才做的这笔生意……”
楚大豪揉着太阳穴，抵抗之力越来越弱。
中间唇枪舌剑的细节略过不提，总之，来回拉锯了一天半，最后的成果超出了苏淮的预计。
10亿，综合年化18%，分两次转账，一年期，逾期每日罚息万五。
分两次转账是把利息压到18%的关键，如果一次性支付，少于20%蓝小语根本不松口。
总体而言，楚大豪虽然肉疼得厉害，但是仍然能够承受。
这次他的工程毛利在20%以上，总包金额30多亿，中间还有替甲方某些人搞的某些猫腻。
具体不提了，反正就那么点事儿，不新鲜。
“苏贤侄，后生可畏啊……”
被咬掉了好大一口肉的楚大豪明显心有不甘，可他又不敢真的抱怨，最后只好感慨一句。
苏淮笑呵呵的，全当听不懂。
“哪里哪里，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就是牵个线搭个桥而已，能帮上您就好。”
“帮上了帮上了，帮了好大忙哟！”
楚大豪也算是拿得起放得下，技不如人就服输，马上整理好情绪。
律师登场，签约公证，1月15号打款，合同正式生效。
中午又喝了一顿热热闹闹的酒，此事告一段落。
但是，各回各家之后，三方反应又不相同了。
楚氏建筑的股东心存疑虑：“大豪，罚息条款是不是太严重了？万一对方拖着我们结清……”
“问题不大。”
其实楚大豪心里也没底，但是装出来一副底气十足的模样。
“宣兴那边的结算时间要早于我们的还款日，他们不给钱就是他们违约，另外，如果宣兴用楼盘支付部分尾款，咱们也可以把抵账楼按照市价转给蓝玥。”
“可是楼盘抵账的验收和评估需要时间的吧？”
楚大豪耐心解释道：“这一块咱们有单独约定的条款，如果用楼盘还债，只要进入流程，相应的时间就有冻结期，不受罚息。”
“噢，那看来是我多虑了……”
“哈哈！我老楚在建筑行业混了几十年，这点儿漏洞肯定想得到啊，安心，安心！”
……
而蓝小语回去之后，向顾同书全盘汇报的时候，提到了另一个细节。
“顾总，我感觉苏总好像有什么盘算，但是又讲不通，因为按照正常情况，最多再有半年时间开发商就能取得预售许可证，回款并且支付拖欠的建筑款，不管有什么盘算恐怕都会落空……”
顾同书也不理解，但他擅长分析。
“那小区总共有多少栋楼？”
“22栋，总共两期。”
“同时在建多少栋？”
“全部，这里面有12栋是拆迁安置楼，竣工期卡得很死……”
“那就对了，问题就在这儿！”
顾同书瞬间找到了机巧所在，不得不承认，他的脑子是真的灵，心黑程度也和苏淮有一拼。
“再怎么同时建造也有竣工先后，不可能给每一栋楼都安排上塔吊全面开工，而是批次建造阶梯管理，那么，假设房地产商忽然把即将建成的房子临时调整为拆迁安置房，会发生什么？”
“拿不到预售许可证？回迁房没有预售制度。”
“对，那你再想想，建筑商原本以为最先竣工的8栋楼是商品楼，所有的财务规划都是按照甲方预售回款而做的，结果干到一大半，却发现在建的商品楼变成了不能预售必须完工的拆迁房……”
“原本很宽裕的账期很可能彻底爆掉！”
蓝小语回答得很快，但她整体上仍然持怀疑态度。
“可是，开发商有什么理由这么搞？”
顾同书语带笑意：“对外的理由可多了去了，比如，政府要求先安置拆迁户，稳定大局，那么开发商除了服从还有什么办法？”
“但建筑商未必能接受……”
“他必须接受！”
顾同书打断略显古板的下属，声音很冷。
“国企做事最讲规矩，但是只讲内部的规矩，将商品房延后预售，优先安置拆迁百姓，这涉及到稳定大局，就是最大的规矩！又不是不给你建筑商回款，你凭什么闹？！”
蓝小语终于懂了，同时也悚然而惊。
“苏淮是提前想好的？心机真有那么深？他能做到？！”
“我不确定。”顾同书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看下去不就知道了？”
“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