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唯道皱眉,桂若雪若有所思,黄竹桃瞟向连城月的眼神像是要在他的头上燃上一把火。
无论表现如何,这三人的反应中都写着一行字:连城月的内心怎么会如此阴暗?
一个少年能想出这样恶毒的法子,这是否能说明他的内心,也是一样的恶毒?
……连城月抿了抿唇。在他看来,他的这些发言只是出于理性思考——他以最理性的方式,剖析风蚀侯以最大利益为目标下的、会采取的举措。他说这些,仅是因为他认为风蚀侯或许会做,仅是因为……这是依据逻辑,盘点出来的可能的举措。
然而,他能想出这样的想法,并不代表他自己会去做。他并不处于风蚀侯的位置上,他也自信即使自己是风蚀侯,也是不会让自己落到这种境地里的。毕竟,如果是他的话,他一定会看出仙界近年来极强的发展势头,不会选择与魔界为伍。
可这三双眼睛,和在过去的许多类似事件里,那些人看向他的眼睛,都在说着一句话。
“这小子,可真是天性恶毒啊!”
“小心点,别给他对咱们下手的机会。”
可此刻,有一个声音破开了这片令人窒息的深水,如同一道光照在连城月的身上:“嗯。连城月说得不错。如果我是风蚀侯的话,我也会采取这个方式。”
“你……?”
付唯道一怔。宁明昧道:“风蚀侯既然要采取这法子,就一定做好了和仙界撕破脸的准备。他为了在自己死前延年益寿,统治鬼界,已经是孤注一掷、不择手段。风蚀侯可以这么做——统治鬼界是他此生唯一的执念,况且,他剩下的寿数原本就不多了。”
“但,鬼界也有对此持反对意见的人——又或者,但凡他是一个有理智、有潜力、有见识、又年轻的鬼族,就一定会反对风蚀侯的这个想法。风蚀侯如此举措,无异杀鸡取卵。一旦事败,鬼界必然会招致仙界的大清算。”宁明昧道。
付唯道说:“正是。况且此事丧尽天良……”
“在战争中,讨论道德是最没有意义的做法。”宁明昧道,“无论是对于战争还是对于野心,都是如此。”
“宁仙尊。”连城月像是被鼓励到似的开口,“我看风蚀侯身边那位乌方,就是一个我们可以策反的对象。”
宁明昧看了他一眼——仙尊眼中鼓励和欣赏的眼神,让他一时热血沸腾。
连城月在清极宗中家境并不算特别出众,又是直升外门弟子部门的外来者。因此,在清极宗中,他往往作出文雅谦逊之态。他将一切情绪藏在心中,从不在旁人面前变色,只有这样,他才能得到旁人的忌惮与尊重,才能得到他想要的优待。
可此刻的宁明昧是不一样的。
少年难得露出了几分少年之气,他眼中喜悦惊奇,如看见了高高在上的宝藏。宁明昧说:“我们是来鬼界救人的。风蚀侯知道我们不会善罢甘休。比起将人质藏到更深处,他一定会加快改造那九名弟子的速度。这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个好机会。九名弟子的最终改造要在老鬼王宫完成。他们转移弟子至老鬼王宫的时机,便是我们出手的机会!”
他沉思片刻,将接下来的部署分为五个部分。
第一部分的人前往老鬼王宫打探埋伏,绘制老鬼王宫完整地图,探查老鬼王状态。
第二部分的人探查风蚀侯府,试图找到九名弟子被囚禁的地点。
第三部分的人打听将铎的消息,通过他的活动掌握风蚀侯的动向。
第四部分的人打探乌方的消息,试图策反他。
第五部分的人负责将救下来但身受重伤的修士护送离开鬼界。
如今此事不仅关乎弟子营救,还与鬼界侵略修仙界阴谋关联了起来。宁明昧提醒付唯道:“付峰主,现在人手紧张,恐怕咱们没有多余的人手供你去追杀常非常了啊!”
说完,他话锋一转:“更何况,常非常也不是本次事件的真凶。”
付唯道也能想到这点。他尽管脸色难看,却也道:“大局为重。”
“付峰主是个明白人。”宁明昧点头。
付唯道原本的任务便是追查真凶。如今真凶既然是风蚀侯,也算不得他渎职。宁明昧于是交代他,让他负责把受伤的修士们护送回兰桥。
桂若雪擅长易容,被安排去打探乌方。黄竹桃负责去打探风蚀侯府,宁明昧又安排两名得力弟子去观察将铎的动向,他自己则负责去老鬼王宫打探。
将所有人安排妥当后,宁明昧本想安排温思衡去做额外任务,却看见连城月正盯着他看。于是他道:“你看我做什么?”
少年眼眸微闪:“宁仙尊你觉得我恶毒么?”
“论算计,你是算计不过我的。”宁明昧道,“你的想法即使再阴暗,也会被我好好地利用。恶毒?”
他轻轻笑了一声:“你想太多了,有用的小子。”
宁明昧飘渺而去,留下连城月原地发怔。此刻,连城月想:宁仙尊若是方才能顺便弹一下他的额头就好了。
桂若雪却跟上了宁明昧:“你打算让我怎么让乌方跳反,以利诱之?”
宁明昧道:“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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