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若雪:……等等,这是我那个傻大个笨蛋纨绔废物侄子吗?
桂若雪想起六岁的桂陶然在明华谷夕阳下的奔跑……每跑几步,就摔五下。除了陶心芷因为感到丢脸,骂了自己的儿子一顿。其他人都是乐不可支。
桂若虚甚至劝说陶心芷:“反正你的大儿子已经足够优秀,让桂陶然当个快乐的笨蛋,不也很不错吗?”
“而且,长老的位置就那么几个……桂陶然要是太优秀了,和兄长相争,事情才叫麻烦。”
他说这话时,桂若雪正在旁边采药。他低着头,没抬脑袋。
就像自己没听见似的。
“就让他去喜欢一些花花草草,喜欢一些玩耍的东西……这些就够了。几个钱而已,又不是出不起。当个安安分分乖乖巧巧的小弟子,不就行了吗?本来资质就一般……若是还想争,是会惹出祸端来的。”
桂若雪那时心中隐隐有些激荡。他揪住一缕草,等待陶心芷的回答。
所有人都知道,陶心芷疼爱桂陶然。
即使人人都说桂陶然可以当个笨蛋,也不用费劲去当个聪明人,她也是所有人中最疼爱他的那一个。
像这样的母亲,一定会希望自己的孩子学好。
于是桂若雪最终,也听到了陶心芷的回答。
“你说得有道理。这种事轻松,又适合他。他会喜欢这样的生活的。从小就可以走一条最轻松的道路,这样做,怎么不能算是对他最好的一条路?”
陶心芷疼爱桂陶然,比明华谷里所有人,都疼爱他。
于是她也觉得,这条路对桂陶然来说,最好,且情真意切。
可桂若雪的心却慢慢沉了下去。彼时的少年不懂得如何描述自己的心情。他从藏身的山坡上跑下来,背着一筐兰草。明华谷夕阳迢迢、路也迢迢。
他不知道自己该跑到哪里去,只能一路低着头,用脚去踩自己的影子。
直到有个女孩从他的背后追上他。
争强好胜、嚣张活泼、像个野孩子一样的陆梦清。
……想到小时候那件事,桂若雪又感觉自己的牙疼了起来。他低调地看了一眼人群。
——还好,陆梦清果然不在。
这臭女人要是在,自己可得出事了。
桂陶然和桂若雪不一样。桂若雪会因为无人如此“爱他”,且心气高傲,继续自己的修炼。桂陶然却不会如此。
因为他确实不是个天才。他很自然地接受了自己的定位,即使被送去清极宗当纨绔时,也是乐呵呵的。
而且从那时开始,谷里所有人,都觉得桂陶然是个笨蛋。
因此此刻,在看见这个不一样的桂陶然后……桂若雪的心里,却隐隐有了几分奇怪的波动。
这种明媚忧伤的氛围,是缥缈峰弟子们上台的一贯风格吗?
还是说……桂陶然,发生了某种改变?在所有人眼里都像个傻子一样的桂陶然,终于也产生忧郁的情绪了吗?
就像……
桂若雪一时如鲠在喉。
就像,当初的他一样。
直到桂若雪听见身边两人的对话。
齐免成道:“师弟,桂陶然的人设是什么?”
宁明昧:“体弱多病,早早凋零,桂花般的美少年,即使如此,也怀有微笑,被打倒时会吐血。”
齐免成:“桂陶然为何不与观众互动,只和老五对话?”
宁明昧:“桂陶然是用来给老五炒cp抬轿的。众所周知,一富一穷,性张力爆棚。而且一个未亡人人设,能给老五提升很多时髦值。”
桂若雪:……
什么波动。怎么会有人对宁明昧的行事风格产生怀疑。
还有……未亡人?
“薛姑娘看起来有话要说。”齐免成突如其来地开口,“薛姑娘,你有什么看法吗?”
被齐免成隔着宁明昧盯着,桂若雪只能捏着嗓子,勉为其难地开口道:“什么是未亡人?”
宁明昧:“意思就是桂陶然会在这一场比赛里出局。因此,这段他与老五之间的互动,就是为了塑造这对cp的出场即名场面,与白月光的退场。”
等下。
“退场??”桂若雪道,“你不是和方……有赌局?”
你是在开玩笑吧。
即使是齐免成,也觉得宁明昧一定是早有准备。
可宁明昧却给出了让所有人都意外的回答。
“不算。”宁明昧道,“我没期待桂陶然会赢过。”
齐免成:“可是,这不是缥缈峰的第一场金丹比赛吗?”
然后他得到了宁明昧冷酷的回复。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桂陶然本来实力就不行,短时间内,也追不上对面的对手。”宁明昧道,“我告诉他,只要退场得足够完美,也是一种成功了。我也早就做好了准备。只是输他一场,还影响不到我和方无隅的赌局。”
原来如此。
桂若雪心中不悦,但他承认,他无话可说。
因为这是铁一样的事实。
‘只希望桂陶然下场时,不要输得太难看。而且谁都没期待过他会赢。他赢了,展现出和兄长一样的才华,才叫人头疼。’
‘反正他大大咧咧的,没一会儿就又能开心起来。实在不行,再让他娘给他买点东西,哄哄他就行了。’
“算了,我早该知道,你总是能做出最理性的选择。”
最后一句,是桂若雪想对宁明昧说,却碍于伪装不能说出的一句话。
桂若雪索性坐定,按下心中隐痛,准备看桂陶然的下场演出。
此刻的徐昌泽也是这样想的。
按理说,形势已定。可齐免成发现,宁明昧并不像他自称的那般理性。
宁明昧看似随意,实则比任何人都要认真地看着赛场,双眼一眨不眨。
他想起了前几日与桂陶然的对话。
“能否让一个充满退路的关系户全心全意地为我所用,就在此一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