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尊,我实在听不懂你在讲什么。好复杂呀。”孩子垂着眼眸道,“我只是好奇……跟上仙尊,想要帮仙尊一点忙,但是……”
可他在昏暗的室内摊开手,一团漆黑缠绕丝丝缕缕幽蓝的火焰从他尚且瘦弱的手中腾空而起。
他借着那光,看向宁明昧。那双漆黑而大的眼睛里,依旧是孩童特有的天真。
“不害怕吗?”他歪着头说,“我就知道,你和那些大人,是不一样的哦?”
稚嫩的声线说这样的话,放在别的孩子口中,是滑稽,可放在他的口里,却因这话与外貌极不相称,让人生出不配合的恐惧来。
就像他是披着小孩的外表,却是不像小孩的东西。可这样“天真”的话又偏偏只有小孩能说出来。
“就是这个东西,打飞了银针。”他活动手指,那火焰就在他的掌心上弹动,“其实我不怎么能控制它。我的养母说,它是一个坏东西。她用竹签抽我,让我把它收回去。我在慈幼庄里用了它,第二天,就被慈幼庄的庄主知道端倪。他开始到处给我找买主,在和连家的人通气前,让我吃了几个月药,之后,他们确定了这笔买卖,就把我送到了连家。那种药很苦哦?一开始吃了会让人觉得恶心,后来,是发晕,睡过去,什么都不知道……”
宁明昧说:“你用这火苗,在慈幼庄里,干了些什么吧。”
他挥手,那黑焰就化为了风,原本被搁在台子上的几个瓶子,也因此飞了起来。
黑风炙烤,瓶子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小孩略微收手,其中一枚瓶子,就裂开了几条缝。
几个瓶子落下。咕噜咕噜地砸了一地。
小孩继续说:“后来,我被送进了连家。他们说,我是火变异风灵根。很难得,我在拥有风灵根的属性时,也保留了火灵根的那一部分。”
宁明昧:“也就是说,你去除了大部分,但还保留了一点火灵根的本味。这样,才知道你原本的灵根,是火灵根。”
宁明昧的眼镜怎么在闪光,看起来很邪恶。
小孩继续道:“可他们说,连家的少爷是火灵根,要配合他修行,最好把我洗回火灵根才行。为此我又吃了好多好多药……药可太苦了啊。他们逼着我吃,把我的嘴扒开,按在地上……”
眼神中隐约见演出来的恐惧,和真实的愤恨。
宁明昧对系统:“我好像对他做了一样的事耶。”
你耶个头啊。
连城月的下一句话,倒是出乎宁明昧的意料。
小孩叹了口气,像是很苦恼的样子:“所以,我只好找了个机会跑出来。到望月镇时,我去还书时,遇见高少爷在欺负小水,我太害怕了,他发现了我,要找人捉我,所以争斗间……”
他死了。
——这么快就直接交代了?宁明昧还以为,他会再隐瞒一阵呢。
宁明昧说:“你用你的力量,杀的他?”
小孩:“不……不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是不是我……”
小孩周身的黑焰不安地升动起来,像是在配合他力量偶尔不受控的说法。
宁明昧道:“即使是你。你杀了他,也没什么问题。”
小孩:……
“那人作恶多端,死有余辜罢了。”宁明昧淡淡道,“在作恶之时,就应当有被其他作恶之人干掉的准备。这就是这个世道的原则。”
小孩又盯向宁明昧了。
“我就知道,你和那些大人不一样。”他眼里燃着幽幽的火,“你和那些仙人也不一样……”
宁明昧道:“哦?”
这小坏种,不会要说,他和他,才是能惺惺相惜的同类吧。
不过不好意思。宁明昧想。
他身上的力量,太弱了。他使用的手段,太粗糙了。他装出来的心智,太幼稚了。
如果说未来的连城月是能骗过所有人的坏种,如今的他,不过是个天真的恶童罢了。
天真,邪恶,自视甚高,自以为能进入成人的世界。
“你是个好人。”孩子说。
“……”
宁明昧:“统一的话术,不要乱用。”
“仙尊是好人呀。”孩子仰头看着他,“仙尊替我疗伤,把我带过来,而且……”
噗。
黑焰卷上了宁明昧的袖子,宁明昧低头看一眼它,把它挥掉。
宁明昧的袖子与手臂都是光滑无损。
小孩目光更明亮了:“我就知道仙尊你能把火焰灭掉的。之前我用它烧其他人,那些人都会受伤。只有仙尊是不一样的。”
……这破玩意儿,怎么像野兽一样,说打就打。宁明昧冷冷看他。
这什么恶毒儿童五岁半?还不如十六岁的少年连城月呢。至少那时的连城月学会了伪装成一个好学生,
哪像现在这个小破孩,粗糙,野蛮,爱装,还幼稚,心血来潮,想一出是一出。
且自以为高明。
虽然的确也有高于常人的本事罢了。
宁明昧一挥衣袖,一道气流把小孩打回床上。小孩捂着胸口,又开始咳嗽。
“这是你的惩罚。”宁明昧说,“自己躺回去继续养病。”
小孩捂着胸口,阴郁的眼里却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却没有从前的咬牙切齿——这倒不是因为他消失了野心,或者不再因被人压制,而感到受辱。
只是因为,他今天实在是太兴奋了。这强烈的快乐,可以让他忽视此刻的一点点不满。
——是般配的。
这就是他想要去往的世界。
在压倒性的力量面前,小孩表现出的,只有渴望。
渴望进入,和埋藏在深处的……渴望超越。
宁明昧把破东西甩回床上,锁上房门。离开时,他看了一眼自己的袖口。
在连城月看不到的角落里,他的这件衣服,被烧出了一点小洞。
这可是修仙界的防具。
男主的黑焰,的确是不同凡响。
宁明昧:“什么破质量。还好今天穿的是齐免成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