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魃立在虚空中,默然望着上清的山门。
数千年的恨意和转生之后的回忆交替出现,时而是帝君曾经看见她时厌恶的表情,罗睺挺身相救的悲壮,时而是上清派中卫霜的细心照料,子黍的温柔笑容。
女魃默默抬起手来,抚摸着脸上枯萎的肌肤,凋零的乱发,不禁冷笑,无言。
她也曾和玉仙一般,是帝君之女,可对于帝君来说,她的容貌令人害怕,哪怕自幼便表现出非凡的修炼天赋,甚至同时掌控火之大道和土之大道,帝君却从来不曾关心过她,甚至不肯承认这是他的女儿,将她早早抛到边陲之地,忘得一干二净。
直到后来,她认识了应攸仪,并且帮助帝君打败了妖君。帝君对此却没有任何表示,甚至认为她私通魔族,按罪当诛,诸位大臣求情,方才改为流放北地,也就是今日之北国。
当初,北国还是一片荒芜,没有人烟,只有荒野和雪山,地上的积雪终年不化,抬眼时甚至分不清天和地,她就这样赤足走在雪地上,一步又一步,不知该前往何方。
后来,罗睺便找到了她,哦,当时,他不叫罗睺,他叫混沌。
当帝君听说她要同魔族离去的消息之后,勃然大怒,手持古帝剑亲自追来,每一剑都誓要杀她,那个时候,在纷乱的剑光里,她才知道帝君有多恨她,她又多不该出现在这个世上。
她是世人眼里的灾星,厉鬼,瘟神,到了哪里,哪里便不太平。活在这个世上,几乎人人都怕她,恨她,甚至喊着要杀了她,哪怕是她的生父,哪怕她不曾伤过任何一人。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呢?在无数个日夜,无数次流离失所里,女魃常常这样问自己,一边问,一边流泪,流下的泪珠落入大地,连青草都荒芜了,她好似才明白自己天生就是被诅咒的命运,注定得不到世人的喜爱和认同。
混沌想帮她,不论混沌立场如何,又出于什么目的,在当时,他出现在了她面前,那么就是刀山火海,她也会随他去。
但她或许更想死在帝君的剑下吧,生命是他给的,既然他那般厌恶她,她就将这生命还给他,于是化为枯骨,化为真正的僵尸厉鬼,像是幽灵一般重新来到这个世间。
对她好的,她会百般珍惜;对她坏的,她便将之毁灭。
这不就是魔么?魔灵女魃,即便在整个魔界,也唯有她真正称得上魔灵这二字。
“女魃!”唐君出现了,就在上清大阵之外,指着她骂道:“你背叛人族,投入魔族,如今竟然还有胆量进犯人间,心里便当真没有一丝羞愧吗?!”
女魃冷笑,笑声逐渐凄厉,周身魔气汹涌,话语也充满了怨愤,“当年的女魃,早已死在帝君剑下了!”
唐君一怔,却见白骨大军如海潮一般涌来,将上清围得水泄不通,纯阳和太一两位仙君见此皆是摇头叹息,对唐君说道:“唐君,这女魔头早已不顾往昔,还是让我们来对付吧。”
唐君摆手道:“本君自能对付她,鬼祖大羿还在一旁虎视眈眈,你们要小心防备才是。”
纯阳和太一仙君听后,将目光望向另一侧,只见天际黑云翻滚,当中万千幽魂鬼啸()
,隐隐有着一尊手持长弓的魔神,两眼空洞,冥冥中却好似正盯着他们,二人顿感有如芒刺在背,皆是忌惮地望着大羿。
“那位就是罗睺?”
紫虚元君目光远望,却见到女魃身后还有着一人,神秘地立在空中,散发的气势稍弱于大羿和女魃,却也是魔族大军中数一数二的高手了。
纯阳低声道:“还有个计都,应该也逃入了魔族大军之中,需要小心防备。”
紫虚元君微微点头,“多谢”
正在人族一方准备应战之时,却见万千白骨浩浩荡荡,竟是绕开了上清主峰,在山路之中缓缓向前。
“这是?”紫虚元君见此一怔,突然明白了过来,魔族这是明目张胆绕开了上清,直接往北方而去。
毕竟对女魃而言,真正放不下的,还是帝君刺向她的剑。
“荒唐!”紫虚元君明白情况之后气急而笑,魔族大军这是视上清于无物吗?等到魔主大军过了一半,上清派众人从山上杀下来,未尝不可大破魔军。
不过,紫虚元君是这么想的,掌教少微心里却没这般底气。白骨族、幽魂族,看看这些魔渊出来的魔族,有一个正常的吗?万千白骨和幽魂,就算站在那里不动,上清千余弟子一人一天砍一百个,也能砍上三个月,众人看到这般浩大的白骨幽魂狂潮,而且全是死物,哪里还有战意?说不定被这些白骨幽魂杀死后,转眼间自己也会成为魔族大军中的一员,如此无意义的厮杀真的值得吗?
魔族大军浩浩荡荡,就算故意露出破绽等你来攻,上清派众人也不愿意就这么冲出去送死。可是看着女魃那戏谑的目光,唐君心里也不禁一沉。
魔族之中,还不知藏了多少飞仙境高手,若是贸然闯入,被群起围攻,即便是唐君也没有脱身的把握。偏偏上清这么点人,又哪里挡得住千万白骨大军?若是等着魔族大军来攻,或许还能坚守一段时间,等摸清魔族虚实唐君等人自然可以出手,但女魃又岂会算不到这一点,明明在有着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却选择绕道,不强攻上清,就是想逼着上清派众人主动出来交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