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询听后,心安了几分,又问道:“那要是他们没来呢?”
临笑笑了笑,道:“将军以为北国的兵马多,还是中天的兵马多?”
华询一怔,道:“自然是中天。”
临笑道:“那将军觉得,北国边境上,还留着多少人马?”
华询似乎有些明白临笑的意思了,“你是说……”
临笑点头道:“看来将军明白我的意思了,若是北国铁骑不来,我们反其道而行之,也能闹得天府大乱。”
华询哈哈大笑起来,拍了拍临笑的肩膀,“好主意!当真好主意!”
他本就是激进冒险之人,听了临笑的建议,非但不觉得危险,反倒心潮澎湃,恨不得现在就跑到北沧郡西北去大杀一场。
黄昏时分,华询便从东山军中抽调出了五千人马,一路往西而去。
一日后,这五千人马已是到了西兴岭中段地域,
午后休整时,临笑随华询骑马巡营,眺望西兴岭嵯峨的群山时,不禁感慨道:“居高临下,当真是弓弩之地。”
华询听后,不禁问道:“临笑,你说我们西行要善用地利,这地利的优劣,你可能详说一番?”
临笑道:“观古人书,则沟渎、浅水、山林、丘阜、草木,皆步兵之地,车骑二不当一。土山丘陵,平原广野,车骑之地,步兵十不当一。平陵川谷,仰高临下,弓弩之地,短兵百不当一。平地浅草,可前可后,长戟之地,剑楯三不当一。萑苇竹萧,草木蒙茏,矛鋋之地,长戟二不当一。曲道相伏,险厄相薄,剑盾之地,弓弩三不当一。”
华询惊叹道:“此中竟有如此学问,今日方知地利之妙。”
临笑道:“将军自幼习武,通习兵书,我这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
华询哈哈大笑起来,“你这可是谬赞了。我虽然也读过些兵书,不过真正记得就只有一句话。”
临笑知趣地问道:“什么话?”
华询拉了拉马缰,忽然挥鞭而下,当即飞驰了出去,“难知如阴,动如雷霆!哈哈哈哈!”
临笑也笑了起来,催马跟上,一直跑了五六里路,华询的骏马才放缓了速度,却见这山间小道之中,竟是缓缓走来了几人。
这些人白衣紫襟,一尘不染,素来淡漠的神色里带上几分严厉,看着华询和临笑,似乎有些不满。
华询和临笑看着这几人,不禁下了马,神色则有些不安。
“受累问一句,阳武侯带兵西行,是要去哪儿?”紫眸少年四辅看着两人,声音冰冷。
华询受封东山郡阳武县,称他阳武侯也没错,不过不称将军,显然是否认了他的兵权,否认了他这次西行。
华询听到四辅的话,心里也有些不舒服。朝廷是朝廷,道门是道门,二者井水不犯河水,他要做什么,莫非还要先向紫微宫通报一声不成?
临笑看气氛有些尴尬,上前说道:“星官息怒,我们这是巡防。”
“巡防?”四辅皱了皱眉,道:“未免走得太远了。”
临笑道:“比起中天和北国的接壤之地,我们走得不算远。”
四辅眼里闪过一抹异色,“若是遇见北国萨满,光凭你们自己,能应付吗?”
临笑一怔,他却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四辅轻叹一声,道:“走吧,我陪你们走走。”
说罢,独自往军营方向走去,几名紫微宫长老见此,也都默默跟了过去。
华询心中满是不解,四辅这趟似乎是来监视他们的,可是()
看看他的神色,却又不太像。
临笑道:“将军,回去吧。有他们跟着,确实安全一些。”
华询低声道:“真遇见北国铁骑,怎么办?”
临笑道:“这不是更好么?若是没遇见,就当是巡防了,我们说得也不错。若是遇见了,他们也不能就这么跑了吧?”
华询听后失笑道:“你倒是打得好算盘。”
临笑跟着笑了笑,道:“时候不早了,我们也回去吧。”
华询点头,和临笑上了马,回了军营。
四辅在营中很低调,如同普通士兵一般,默默跟着军队行进,临笑试着问了他两句话,四辅只是点了点头,却不愿多说,神情有些消沉。
两日后,东山军这五千人马已经抵达镇北郡和北沧郡的边界,也就是西兴岭的尽头。
中天地域的划分,大致也按照山川形便和犬牙交错的原则,以西兴岭的尽头作为镇北郡的最西方,而北沧郡的西北侧则是一望无际的白茅林。与之相对的,便是天府伊汗省的广袤原野。
中天边境都设有哨卡,北国铁骑若真的从此处进攻,哨卡能够第一时间发现。可当华询率军到来之时,边境线上仍是一片风平浪静。
既然已经来了,便当做正常巡防,华询倒也没有立刻下令撤军,而是在附近安营扎寨,又留了两日。
这两日中,中天和北国的冲突越发激烈,藏龙谷口已经发生了数次大战,在都督李靖元和一众将军的指挥下,勉强守住了谷口,北国铁骑虽然纵横草原,可遇见这般狭小谷道,却也无可奈何,只得不断强攻,双方的损失都很大。
华询本就是耐不住寂寞的人,听到前线的厮杀,也是心潮澎湃,已是有了一些回军的意思,不过看在临笑的面子上,倒也没有直说。
第三日傍晚,临笑出了军帐,见到了仍在忙着生火做饭的老胡。
他和老胡一路患难,到了今日,不免也多了几分感情,见他辛苦,便走过去打算搭把手。
老胡见了他,先是一怔,眼里闪过一抹复杂情绪,却是拦住了他,“这些事我一个人忙就够了,哪能劳烦参军大人。”
临笑听后心里一痛,勉强笑道:“老胡,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咱俩一起背过锅,一起做过饭,还一起打过仗,这些你都忘记了吗?”
老胡苦笑一声,摇了摇头,仍是默默忙着手里的活。
临笑也在帮忙,这一次老胡没有拦他,只是两人之间,确实是生分了许多。
老胡不再会对他咋咋呼呼,大喊大叫了,也不再如以往那般,想说就说,想做就做。
如今的老胡,做起事来,有他在旁边,反倒越发别扭,笨拙,好似被监工盯着的苦役般手足无措。
临笑叹了口气,放下手中活计,默默转身离开。
“贫穷则父母不子,富贵则亲戚畏惧。”
短短几日,他从一个无名小卒摇身一变,成为了将军身边的红人,旁人看他的目光,自然也大不相同了。
“这句话,说得很好。”
正在他感慨之时,身后却响起了少年的声音。
临笑转过身来,只见四辅背负双手缓缓走来,神色萧索,一双紫眸好似在看他,又好似盯着前方的虚空。
临笑拱手道:“这是前人说的,在下不过是有感而发罢了。”
四辅点点头,从他身旁走过,望着不远处的望海峰,道:“有没有兴趣随我到山上走走?”
临笑一怔,笑道:“恭敬不如从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