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天,灵州,上清派。
平素清冷的道门,今日却热闹非凡,到处都是张灯结彩,给这清冷的仙家圣地也添上了几分凡尘烟火的气息。
望云台下,弟子云集,望云台上,长老齐坐,苏桦正含笑看着眼前的两名爱徒,虽已是龙钟老人,仍掩不住面上喜容。
前掌门天理星官坐在苏桦身旁,看着眼前一对璧人,忍不住感慨道:“这般喜事,当真数十年也难逢啊。”
苏桦淡然一笑,提起酒壶,自斟自酌,却是吟道:“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
少微看了看天时,站了起来,道:“诸位静一静,且听我说几句话。宇文师弟和乐师妹都是西斗师叔的得意弟子,宇文师弟一表人才,乐师妹聪颖灵慧,二位常伴师叔左右,郎才女貌,可谓是天作之合。我们道门素来清净,少有红尘之念,却也不禁婚嫁。两位有心结成连理,互为道侣,于百年间携手同行,快然自适红尘之上,岂非有莫大姻缘,天大福分?常言道:“得成比目何辞死,只羡鸳鸯不羡仙”,如今他们做了鸳鸯中的神仙,就连我这掌门,看了也是眼红啊!”
上清诸长老听后都是大笑起来,还有人起哄道:“掌门师兄看上谁了?快快说来。”
“明日就喝掌门的喜酒咯!”
少微对此微微一笑,转身道:“我的喜酒,诸位且等一等,免得夺了师弟师妹的风头。来,钱师弟,你也说两句。”
钱钺自然不如少微这般八面玲珑,听少微这般说,怔了怔,才向乐萱和宇文晏点头道:“你们能走到一起,我很高兴,师尊也很高兴。”
宇文晏和乐萱微笑以对,心里也清楚,两人能走到今日这一步,确实是受了师尊的催促。
苏桦倒是放下酒杯,嘿了一声,道:“临老临老,还做了回月老。”
四渎在一旁陪笑道:“再年轻个百十岁,师叔您也没心思做月老啊。”
苏桦大笑道:“也是,哈哈哈,也是!老六、老七,你们听着,我道门中没那么多规矩,我也不用你们敬酒,今日在这望云台上,对着天地发一个誓,这事就算成了!”
宇文晏和乐萱听后,彼此对视一眼,又看向那浩渺的云天,和下方幽暗的悬崖。
望云台,斩妖崖。
昔日玉皇殿上的生离死别,难道今日还会重演吗?
宇文晏首先跪了下来,掌心向着前方的虚空,也向着那漆黑的悬崖,眼里是激动,也是无悔,“天地所见,我宇文晏愿与乐萱结为道侣,天荒地老,此生不渝!”
乐萱也跟着跪下,翻掌对外,也想发一段刻骨铭心的誓言,可是转身看看宇文晏,却是脸色一红,轻声而短促地念道:“天地所见,我……我也愿意。”
“好!”少微第一个起来捧场,身旁一众长老也跟着站了起来,奕真不禁看了一眼杨香儿,她也在笑,微笑着鼓掌,动作仍是那般优雅,眼神却稍显黯淡,带着种难言的落寂。
杜云才身为少微的徒弟,勉强跟着拍了两下手,却是默默退出了人群。
在上清弟子之中,他很快看到了卫霜的身影。
她也在笑,笑得干净纯澈,眼里如星子般发着光。
他见此心中微微一动,有一种难言的悸动,不禁走上前去,低声道:“卫师妹。”
“啊?是杜长老。”卫霜见到杜云才,稍稍一惊,很快回了一礼。
杜云才听到这个称呼,却是分外的不舒服,“师妹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是同门师兄妹,为什么要叫长老。”
卫霜听后,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低头道:“不好意思,是我喊错了,师兄。”
杜云才神情有些别扭,咬着下()
嘴唇,皱眉看向她,“你对那个人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他所谓的那个人,自然是指子黍。
他不愿提起子黍的名字,更不想看到他,可看到卫霜的时候,却总能想到子黍,像一根刺扎在心里。
卫霜抬头看看他,又低下头去,眼里歉意更深,“对不起……”
在她身旁,梅青衣却看不下去了,挺身而出,瞪着杜云才,道:“威风什么!当了长老就了不起吗?凭什么这样和卫师姐说话?”
“你!”杜云才也瞪着梅青衣,怒气上涌,险些对她动手,可想到自己如今已是上清长老,又岂能做这种事,不禁冷哼一声,转身而去。
梅青衣看着他走远,还不忘对卫霜道:“卫师姐,这个杜长老一副谁都欠他债的样子,讨厌死了。”
卫霜道:“师妹!你别乱说,他也是个好人。”
梅青衣吐了吐舌头,道:“我不管,我才不想看到他呢。”
卫霜对此也只有苦笑一声,遥遥地望着乐萱和宇文晏,眼里不禁闪过一抹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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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州,镇北郡,郡城。
华询在军帐中对着铜镜,耐心系好自己的头盔。
临笑站在一旁看着,有几分不解,“将军这是在做什么?”
华询道:“打仗,自然要系好头盔。”
临笑道:“可我们这是在后方。”
华询微微一笑,道:“你不是说,北国会绕道偷袭?”
临笑一怔,眼里有了一抹亮光,“将军的意思是……”
华询哈哈笑道:“守在后方多没意思。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你看现在,都督还管得了我们吗?”
临笑也跟着笑了起来,眼里闪过几分兴奋,“我们这样做,真的没问题吗?”
“怕什么,天塌下来有我顶着。”华询穿好盔甲,对账外的侍卫道:“传令下去,整顿军马,今日西行!”
“诺!”
军营之外,数千军马,纷纷行动了起来。
临笑见此,向华询道:“李都督当朝重臣,姚、鞠两将军亦深知兵法,北国铁骑虽强,轻易却也难以突破藏龙谷防线。北国久攻不下,必会另寻他路,若真的选择绕道从西兴岭以西进军,为掩人耳目,人数必不会多,所选却定是精锐,将军不可不防。”
华询听此,问道:“按你的意思,大概会来多少人马?”
临笑道:“五到十万之间,可能会有上万黄金铁骑。”
华询脸色微微一变,东山军和黄金铁骑对抗,损失惨重,面对天府精锐,他心中不禁也有了几分动摇。
临笑见此,安慰道:“将军放心,天府精兵之中,黄金铁骑只排在第三。”
华询苦笑道:“这是安慰么?”
临笑道:“天府最精锐的是怯薛军,专为保护天府大汗而设,只要不是大汗亲临战场便无需考虑。另一只便是铁车军。铁车军于冲阵之时威力极大,却不及黄金铁骑灵活,只会用于正面战场,也不必我们担忧。我们若要西进,最难对付的,便是黄金铁骑。”
华询道:“如今东山军中,我能调动的不过五千人马,剩下的还需运粮守城,若是照你说的数量,西进岂非自寻死路?”
临笑摇了摇头,道:“若是指挥得当,如何不能以少胜多?”
华询道:“实话实说,东山军比不上黄金铁骑,北国兵强马壮,数量上又胜过我们,如何能胜?”
临笑道:“可地利在我,人和在我,天时,也不一定是他们的。我们本就不是去正面战场厮杀,又何必去和黄金铁骑交锋?将军调动马军,三日内到北沧郡西()
北边境即可,铁骑若真的远道而来,我们大可设下伏兵,即便只是虚张声势,也足以令其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