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桦咳嗽了一声,道:“这么多年来了,我们一直怕伤了师兄弟的感情,有些话便没有细说。如今我既然宣布退出上清派了,这些话自然也就没了顾忌。师兄,我还认你是师兄,无论是不是上清门人,这些称呼喊了千年,是改不掉了。总之当初,宁师兄的事情,确实是他不好,即便是宁师兄复生站在我面前,我也要骂他的。”
“哼!你说要退出上清,就是为了发发牢骚?千岁的人了,行事还如此儿戏!”东斗听了这番话,却是嗤之以鼻。
苏桦却是神情庄重,道:“师兄,我问你,元师姐的性子怎样?”
东斗听后不假思索地道:“外柔内刚,心高气傲。”
苏桦继续问道:“以元师姐的性子,能容忍宁师兄在外边纳妾生子么?”
东斗默然片刻,摇了摇头。
“那你觉得,如果当初那人不是柔丝妖王,而只是平常女子,师姐又会怎样?”
“没有如果。”
“我知道,我只要师兄你的答案。”
“哼!”东斗脸色阴沉下来,“以元师姐的性子,怎么可能容忍宁师兄在外面沾花惹草?恐怕早与宁师兄断了婚约,一心修道去了。”
“那师兄你觉得,这个结果,与那女子是不是妖王,又有何关系?”
东斗一时语塞,却是答不上来。
苏桦直视着东斗,道:“错的不是宁师兄爱上了妖王,而是宁师兄早已心有所许,却违心地答应师命娶了师姐!”
东斗与苏桦对视,看着苏桦坚定的神情,不禁咧嘴一笑,满是苦涩之意,“这么说,宁师兄不娶元师姐,便什么事也没有了?”
苏桦点了点头,道:“是。”
东斗冷冷道:“可当初那柔丝妖王险些毁了整个上清。”
苏桦哂笑一声,道:“师兄,你觉得该死的,不是因为宁师兄与妖族相恋生子,而是宁师兄爱的竟然是一位妖王,甚至生下来的孩子也成了今日的妖王,至今仍在威胁着上清的生存,不是么?若是那女子不是妖王,而是什么小妖,或者寻常的弱女子,师兄为了防止惹出麻烦,恐怕早就动手替宁师兄杀了吧?”
东()
斗一怔,默然不语。
苏桦却是更近一步,逼问道:“师兄,我就问你,你会不会?会不会?!”
东斗被逼急了,脸色一红,怒道:“会!怎么样!你不会吗!”
苏桦惨笑一声,点点头,道:“在当年,我也会。可现在一千年过去了,师兄你再看看得失,真的值吗?即便不问值不值,求了千年的道,问一问自己的道心,当年到底谁对谁错?”
东斗脸色剧变,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苏桦喘了两口粗气,突然间好像泄了气的皮球,看了子黍一眼,有些颓然地问道:“你觉得他是对的?”
苏桦道:“不管对不对,元师姐的悲剧,一次就够了。”
说到此处,苏桦伸手拉住了子黍,往前走出几步,看向人族众星君和星官,朗声道:“我这徒儿胆大妄为,若有得罪了诸位的地方,还望见谅。他既然说自己从未做过不利于人族之事,我这个师父便相信他一回,还望诸君给老夫一个薄面,相关之事,切勿再提。”
众星君不料苏桦竟如此护短,他们和子黍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何况这些星君大多是百岁以上,甚至几位和苏桦、东斗的年纪也差不多,已是大限将至之年,什么事情没见过?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大多对苏桦淡淡笑了一下,便算是揭过此事了。
正当苏桦以为此事了结之时,却听见一道冷幽幽的声音传来。
“西斗便是如此处置徒弟的么?”
苏桦愕然地抬头望去,众星君听了也无不色变,惊愕地看向那说话之人。
说这番话的,正是当今的紫微宫宫主,紫微大帝莫正阳!
子黍能够明显感觉到,苏桦握着自己的手紧了一下,看着苏桦愕然的模样,心里稍感温暖,却也有些心疼,道:“师尊,弟子本就该受罚,您为弟子做的已经够多了。”
苏桦的手颤抖了一下,拉了一下子黍,让他与莫正阳正面相对,深吸了一口气,问道:“大帝要怎样处罚?”
莫正阳闭目想了片刻,道:“废去星位,贬为庶人。”
此语一出,众星君都是惊地合不拢嘴,对一个星官来说,废去星位,比杀了他还难受,众星官虽然都知道大帝嫉恶如仇,却也没想到会在苏桦这位西斗星君站出来袒护自己徒儿的时候提出这样的要求,这又要让苏桦何以自处?虽然苏桦说自己退出上清了,可这一下打的,却仍然是整个上清的脸面啊。
就连子黍自己也没料到大帝会说这样的话,一时间愣在原地,有些无法接受。倒不是他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而是大起大落之间,师尊苏桦刚要替他抗下此事,大帝便说出了这样的话,仿佛对他有着什么深仇大恨,非除之而后快的,可他又在何处冒犯了大帝?还是说所有与妖族有接触的人,都和他一样要被废去修为?
大帝的命令,在中天就是当之无愧的圣旨,苏桦虽然紧紧地抓住了子黍的手,可神色变幻之间,却仍是不能出言力争,以至于抓着子黍的手都微微颤抖起来。
“哈哈,哈哈哈。”此时,唯有一人在笑,或者说是一妖。
东方极拍手鼓掌,同时做作地打了个哈欠,道:“看着你们这些人唧唧歪歪半天,烦也烦死了,倒还是现在最有趣。”
不少人厌恶地看了东方极一眼,根本没有搭理他。
东方极倒是迫不及待想看子黍被废去修为,“动手啊,你们怎么不动手了?你们主子都发话了,当奴才的怎么还这么慢慢吞吞?”
先前还和苏桦争辩的东斗此时听着东方极的话语,再也忍不住,顿时将满腔怒火发泄到了东方极的身上,“畜生!住口!”
“呦呵,有点脾气,”东方极歪着嘴露出一抹冷笑,当真把纨绔子弟的表()
情做到了极致,“老家伙这么暴躁,小心活不长啊。哦,对了,看你这样子,本来也活不了几天了。”
东斗的目光阴冷下来,如同毒蛇一般,看得东方极也有些心虚,身为星君,东斗没有再和东方极进行这些口舌之争,而是嘿地冷笑一声,冰冷的目光仿佛实质的杀意,令东方极觉得心口一凉,不禁低头看了看,见自己并无大碍,这才松了口气。
“动手吧。”
莫正阳根本不在乎东方极的话,淡淡地吩咐了一句。
苏桦脸色阴沉,上清的人谁敢动手?四周的人见了他的脸色也有些害怕,倒是天床冷笑了两声,道:“也不用太费力,让我这阴火烧上一烧就行了。”
眼见天床向着子黍走去,不远处的小薇已是悄然握紧了龙鳞剑,只待那天床走到子黍身前,便一剑斩出,杀了天床的同时救下子黍。
天床缓缓走到子黍的身前,沿途无人阻拦,苏桦冷冷地看着天床,可天床却对眼前的这位星君毫无畏惧之情,只是淡淡道:“烦请星君让一让。”
“师尊,不要为弟子连累了自己。”子黍知晓此事已成定局,倒是淡然了许多,主动挣脱了苏桦的手。
天床冷笑了一声,举起琉璃盏,便要将那太乙阴火吹出。此火灼烧神魂,真的被烧到身上来,轻则损耗神智,重则变成白痴,甚至直接被烧散三魂七魄,以天床的手段,何止是要废去子黍的修为,更是要让他直接变成白痴,以傻子的状态度过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