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有一位贤人,饱读诗书,知文达礼,贤名远播于天下,其母亦颇为自豪,常引以为荣。一日,当地有一与其同名同姓之人杀了人,邻居听了,便去告诉那位贤人的母亲,说:“你的儿子杀了人了!”这母亲听了不悦,说道:“我的儿子绝不会去杀人。”说罢,仍去织她的布,邻居亦自觉没趣,便走开了。过了片刻,又来了一人,见了这母亲便说:“你儿子杀人了!”这母亲心下已经有些慌张,却还是织着自己的布,假装不理睬那人。等到第三个人过来,对她说:“你儿子杀人了!”于是这母亲便大惊失色,丢了布匹,连夜翻墙从家中逃走了。
子黍幼年念过一些书,也曾听人讲过这个典故,却只是懵懵懂懂,不相信其母会这般轻信他人之言,因而也只是一笑置之。可如今亲眼见其生母说出这般话来,才知古人所言不虚,三人成虎,便连至亲之人亦是如此,又何况他人呢?
一时间心灰意懒,与爹娘重逢的喜悦也顷刻间冲淡了许多,只剩下一丝淡淡的苦涩,还有一些自嘲般的可笑。他曾以为,找到爹娘和清儿,便能回到过去的生活,可现在才明白,这半年之中,早已物是人非,连爹娘亦不能以真心待他,又何况他人呢?
刘镇见子黍发愣,杜家众人皆是犹疑不觉,想到师兄弟惨死妖魔之手的情境,眼中泛红,暗道机不可失,掌中真元涌动,忽然一步踏出,朝子黍拍来。
这一下来得突然,众人都是始料不及,唯独杜子云喊了一声“小心”,却也相距过远,拦不住他。
眼见这一掌正要拍到子黍背心,刘镇暗中运起三皇道的功法,掌心加力,务求一掌便拍死这女干人,却忽然手臂一麻,全身使不上劲来。
“这人于我有用,可不能让你杀了。”咯咯娇笑声中,不知何时,子黍身旁已是多出一位绿裳女子,瓜子脸,柳叶眉,眼睛细长,眼珠转动之时神态妩媚,倒好似毒蛇一般。
谁都没见到她如何出现,似乎一直在杜家族人之中,直到此刻方才现身。刘镇手臂被她轻轻一点便立刻酸软无力,再也使不上真元,细看那女子时,忽然神色大变,喊道:“是你!是你!”
子黍见这女子挡在身前,一时还认不出,听刘镇这般喊叫,见了其侧脸,方才神色大变,往后退开几步,其正是当初追杀过他的妖族碧鳞!
碧鳞伸手一拍,刘镇便大叫着飞了出去,跌在祠堂之外,众人看去,只见其胸口凹陷,七窍流血,显然已是被一掌拍死,不由得皆是心中一寒。
挥手间杀了刘镇,碧鳞方才看向子黍,微笑道:“既然计划败露,那么也不便在此久留,我来接你走。”
子黍听了惊怒交加,“什么计划?你在说什么!”
碧鳞掩嘴娇笑,“你演得倒还真像,我们妖族的大军已经到了南离郡边境,也不用你在这做内应了。”
说罢,不容子黍说话,伸手抓住子黍手腕,以妖元镇住他全身真元流动,令他不得开口行动,拉着他便往外一跃。她是成名大妖,修为高深,堪比人族的大星官,子黍又哪里挣脱得了,只知让她这般掳走,非但性命不保,还要连累爹娘爷爷等人背负一世骂名,只怕人人都要骂他做人女干了。
原来碧鳞等人当初在巫山之上袭杀妖无情不成,反倒让子黍将其救下,皆是恨子黍入骨。逃下巫山之后,心知妖无情狡猾无比,下一次想杀她绝非易事,只有趁如今她受伤未愈之时下手,只是一时找不到子黍而已。
找不到子黍,碧鳞便心生一计,有意来到三皇道、清水道和李家道这三道之人的身旁密林之中交谈,四大妖假装与子黍有密谋,一言一语将子黍描绘成了妖族的内女干,带着妖族偷偷潜入仙境,意图谋夺杜家家主之位,再接应妖族大军入境。而后又假装发现了灵州三道等人在()
一旁偷听,怒下杀手,四大妖各自追杀这数十人,杀了一小半,再在其余的人身上以妖术留下信号,让其逃走,这些人自然恨子黍入骨,便会主动去寻子黍,那时在仙境之中,一旦寻到了子黍,自然也寻到了妖无情。
可惜追杀这些人时断齿不知所踪,之后仙境又突然出现了魔患,便只好匆匆退出仙境。碧鳞等人虽被人族骂为妖魔,可身处妖族,皆知道魔渊是妖都下的坟场,犯有重罪之妖最惨的下场不是处死,而是投入魔渊。这好比下十八层地狱一般,群妖对此噤若寒蝉,妖族之中咒骂对方,最恨的就是咒其被投入魔渊,因而一旦仙境有了魔患,碧鳞等人连断齿也不敢继续寻找,倒是最先逃出来的。
此时掳了子黍,要抓那妖无情自然容易了许多。碧鳞想到此处,心中得意,一踏出杜家墙垣便要就此远去,却听身后一人大喊:“我杜家岂容妖魔来去自如?!”
碧鳞一出手,妖元与真元截然不同,杜家众人与灵州三道之人皆是看得清清楚楚,此刻碧鳞想走,虽知其实力高深莫测,却也是纷纷追了上来。
身后追得急了,碧鳞回身一掌拍去,却见是杜送宝,虽是满头白发,仍是瞪着铜铃大眼,虬髯戟张,显得甚是威猛。
“砰!”
两人掌力相对,妖元与真元相击,虽是碧鳞修为较高,然而一个主轻灵,一个主刚猛,倒是杜送宝往前推了一掌。
碧鳞见此也不惊惶,反倒咯咯一笑,借力身子一动,跃上杜家高墙,身影已是逐渐消失,只听其声音远远传来,“老爷子不送,日后定当再来拜访。”
杜送宝这才知先前与碧鳞交手,应是改掌为爪,将之抓住为重,杜家星官亦不在少数,加上灵州三道之人,未必不能拿下碧鳞,只可惜多年不与人争斗,临敌的经验却是大大欠缺。
杜青冥随后匆匆赶来,杜送宝见了更是大怒,奈何不了碧鳞,便对杜青冥骂道:“你做什么去了?!让妖魔就这么闯进祖宗祠堂!”
杜青冥脸色尴尬,只得咳嗽了几声,道:“咳咳,先前在仙境里受了点伤,一直没好。”
杜送宝看出其不是作假,冷哼一声,脸色仍是十分难看,让妖魔径直闯入杜家祖宗祠堂截走了人,这比子黍是妖族内女干更丢杜家的脸面。至此他已经相信了子黍便是妖族内女干,自然是大为失望。
杜家众人和灵州三道的人眼见碧鳞远去,皆是跺足叹息,却也知追之不及,没人敢单独追上去,都纷纷止步。
杜青丹等人随后跟来,虽是心中仍有些怀疑事情真相,可子黍已经为妖族截走,此时说什么也无用,皆是暗叹一声,而黎姝已是几欲晕倒,伏在杜云素怀中痛哭不止,杜云素亦是脸色若死灰一般,只因挂念妻子,这才勉强抑制住了悲痛之情。
“啊!”
一声尖叫远远从杜家墙垣之外传来,听声音正是碧鳞,众人面面相觑,皆是呆了一下,杜青冥倒是第一个跃上墙垣,跟着身影便消失在墙垣之外。
“啊!”
第二声惨叫传来,却是杜青冥本人的,众人虽不知墙垣之外有什么东西,但能让两大高手如此惨叫,显然万分恐怖,一时间人人变色,往后退开几步,皆不敢过去一探究竟。
杜送宝冷哼一声,挂念儿子安危,便也跟着跃出墙垣,却见杜家墙垣外立着一位黑衣女子,一手轻轻搭在碧鳞的肩膀上,碧鳞便就此不敢挪动分毫,而杜青冥则是战战兢兢地缩在墙角,如同见了厉鬼一般。
杜送宝看看那女子,见其容貌陌生,从所未见,眼底的一丝沧桑却是无法掩盖,想来是一位前辈高人,便对她拱了拱手,说道:“多谢这位前辈制住妖魔,敢问前辈尊号?”
一等星官及星君皆有自己的尊号,便是自己所()
修星宿之名,这人能如此轻易制住大妖,恐怕是一位大星官,杜送宝自然不敢怠慢。
那女子看了一眼缩在墙角发抖的杜青冥,冷笑一声,“本座参宿星君。”
杜送宝听后大吃一惊,杜青冥更是双腿一抖,险些跪下地来。
“想,想不到是参宿星君,前辈不曾现世已有三百余年,不料今日会路过我杜家,抓住这作乱的妖魔,正是天幸,天幸。”杜送宝额头隐隐有冷汗冒出,若是当世的某一位星君,如东斗或西斗星君出现在此,他都不会这般惊讶,可那参宿星君是消失了三百多年的人物,和杜家那位天一老祖一般,常人猜测其早已逝世了,只不过一直没出现继承人罢了。有些星君闭关而死,由于闭关地特殊,即便身死道消天上星辰亦不会显现变化,直到很久之后为人确认方才能认定其已死,这也是常有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