樟林,原梅村遗址。
朱雉靠在一株梅树旁,欣赏着自己的指甲,朝阳初升,穿过梅树,落在她的身上,那淡紫色的指甲也随之散发出晶莹的光辉来,精致高雅。
“王上,天雪……没有找到。”朱无岐远远地朝朱雉躬身行礼,继而有些犹豫地说道。
“哦?这狐妖狡猾异常,逃了倒也正常。”朱雉仍在欣赏着她的指甲,神色并无变化。
朱无岐松了一口气,“另外,妖廷那边已经开始怀疑我族,所幸决议之中,那少帝威信不足,暂时还未有所行动。”
“一个黄毛丫头,若非妖主,算得了什么?”朱雉冷笑一声,不以为意。
朱无岐随之沉默,片刻之后,樟林中又走出数人,同他一般,远远朝着那梅树下的女子行了一礼。
“清理干净了?”朱雉微微抬眼,问道。
一人灰衣斑斓,面容苍老,似一截槁木般站立着,对朱雉说道:“方圆百里,已为我族占据。”
朱雉先是颔首,继而眼眸一挑,“受伤了?”
灰衣老者咧了咧嘴,“有个星师,不太好对付。”
“哦?”
“应该是紫微宫的。”
“哼!”朱雉往前走了两步,“紫微宫我不在乎,灵州,是我们的。”
老者无言,朱无岐倒是脸色微变,“王上,以我族的能力,恐怕很难吃下整个灵州。”
朱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朱无岐额上隐隐有着冷汗,但还是说道:“这次出山,虽然我族尽量避开伤亡,但为了驱逐他们,还是死了几十小妖。不算妖众,目前小妖七千,大妖六十,相较于灵州目前已知的星师星官数量,还是有所不及。”
南岭蜘蛛一族祖上曾入魔渊修行,炼化一缕魔气,得以在妖族当中脱颖而出,不过亦被斥之为妖魔,在妖族中向来受到孤立,支持者不多。况且妖魔不如人类变通,往往以血脉论高低,在修炼初期手段不多,单打独斗往往不是星师的对手。至于星官,每一位都是独一无二,秉持天地气运,能够调动九天星辰之力,更是远胜一般大妖。综合考量之下,单凭南岭蜘蛛一族,想要吞并灵州,无异于痴人说梦。
“先前我让你调查灵州近况,结果如何?”
“不算那些隐世宗门,灵州州郡县各大道宫星师总计七万五千余人,加上以上清派为首的各大道派,估计有近十三万人。其中一等星官有二十四位,多是上清派星官,共十一位,其余普通星官则有数百。至于星君,多是传闻,不敢确信。”
“人族向来喜欢藏拙,如此看来,倒也不好对付。”
朱雉沉吟着,似放弃了这个打算。
朱无岐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臣以为,此事可从长计议。”
“不,”朱雉眼神忽然凌厉了起来,“十日之内,我要拿下镇南郡,扫平上清派!”
朱无岐愕然倒退,“王上三思啊!上清派作为天下五大道门之一,底蕴悠久……”
在传承数千年的妖族看来都觉得底蕴悠久的道门,只能来自上古,而上古是仙魔时代,上清派当中没有一些仙灵手段都说不过去。
“妖都重现,此时气运最盛。”朱雉望南方望了一眼,如是说道。
听此一言,朱无岐倒是渐渐平静了下来,“臣明白了。”
妖都所在,是妖族命脉,随着妖都沉沦,妖族的气运自然也随之消散。妖王有别于天妖,正是其能举一族之气运为其所用,妖都沉沦的五百年,妖气不再汇聚于月湖,不但妖王实力受损,连一般的妖族修炼起来也是事倍功半,自然只能潜身缩首,藏匿于山岭之间。如今妖都重现,气运厚积薄发,()
经过数月的累积,已然达到鼎盛,妖族的实力自然也随之恢复,若是再拖延一些时日,待到时局稳定,灵州亦有了准备,便再无进攻的良机了。
而人族之所以能凭借区区数百星官,数十星君战胜数量百倍的万千妖族,进而统御天下,正因为其秉持了中天气运,每一位星官都能引动其莫大威能。相较于人类,在妖族中,这一手段却只有各个大族的领袖能够动用,具备这种资格的大族不过数十个,所谓妖王,正是实力达到天妖层次的大族领袖。
正因为深知气运的重要性,南岭蜘蛛一族方才倾巢而出。
“你们下去吧。”摆了摆手,朱雉似乎有些累了,神色里有一丝疲倦。
朱无岐等人不敢再留,纷纷退出了梅村,继续组织妖族军队。之前数日,之所以没有立刻攻打梅村,便是在为此奔忙。
“咳!”静默无人之后,朱雉忽然掩嘴轻轻咳了一声,手心多出了一抹紫红色淤血。
看着自己的手,朱雉双眉紧蹙,忽然又冷笑了起来,“上清,不是你的师门么?”
原来她的身后,还一直站着一位男子,一脸麻木,如傀儡一般。
“当初,这也是我的师门呢……”幽幽话语,似回忆,随风飘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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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原县府。
高高的城墙耸立在平原尽头,附近的村庄早已空无一人。这片樟林外的平原上原先有着数百个村庄,近十万的人口,散居各地,安土重迁,只在秋收之后来到县城,贩卖米粮水果,购买布匹器具,往往不会在县城留宿,匆匆地来了,再匆匆地回去,来去几十上百里路,却绝不会住进县城的客栈。
然而今日,随着妖魔入侵,灵州官府下令迁徙附近村民,上百个村庄近十万人涌入县城,一时之间,街道上人满为患,几乎不能通行,所有车马一并停用,即便是那些县府的***们,也不得不让衙役随时护卫,才能挤开一条通行的小道。这些村民虽然只是临时聚集到县城,但是本身没有多少钱财,吃喝拉撒皆要管束,县城内又无法安置如此多的村民,哪怕下令全城百姓接纳村民,依旧有很大一批人露宿街头,将怨气全发泄到了县府之上,铺着一张草席便带着一家老小蹲在县府衙门之前,不明所以者还以为是要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来告冤状的,县府衙役尽管苦不堪言,却还是东奔西走,将一批批城外的“难民”接纳进城。
当子黍和樟林七村这些真正的难民进入县城之后,所见便是这样一幅景象。满城的商铺都紧紧闭着大门,生怕一开张便被那些乡野刁民将财务哄抢一光,一条条街道上铺满了草席,许多人和衣而睡,一家老小挤成一团,喧嚣之声不绝于耳,而县城内施粥的地点虽然众多,却往往是刚架起大锅,便被人一抢而空,不知谁抢到了粥谁没抢到,也不知是否有人抢了两次而有人一次也没抢到,人数太多,无法统计,也无力清点。
县城本身的常住人口不过数万,如今一下子涌入十万人口,靠着粮仓里的粮食还能勉强生计,卫生却根本顾不上,难民遍地皆是,当街大小便者不在少数,一时间臭气熏天。加之蚊虫飞舞,虱子遍地,不时有残骸枯骨,部分是城中的猫狗或老鼠,甚至还有逐渐腐烂发臭的尸体,躺在人堆当中不为人知,直到仵作审验过后,才由人抬着扔到牛车上去,几具尸体堆在一起,黄水直往下流,简直令人头皮发麻。
“这……这是县城?”曾经来过县城的杨百喜惊得合不拢嘴,一路之上他还和子黍吹嘘着县城的繁华富丽,想象着他们到了县城便能吃香喝辣,等到踏进了城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子黍也为眼前的景象所震慑,这是他第一次来到县城,第一次见到如此多的人。然而,眼前的场景却和多年来的想象截然不同,简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