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就知道你俩不是寻常人,打第一眼见到。在这方圆六个县,没几个人能与我打过一回合,你比他们还要凶猛。”他做了个投降的手势,往后倒退五步,忽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叫道:“你揍我吧,使劲揍,用尽你全部手段,我喜欢被女人痛打,可以给你五千。”
“你怎么会这么变态?有钱人个个都有怪癖么?我从没见过像你这么猥琐的人!真是岂有此理!”我被气得胸脯一起一伏,忙绕开他跳回沙发,抓起背包。再一回头,此人早已是衣冠楚楚正襟危坐,就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擎着雪茄美滋滋抽着,显得极其享受。
见他那样,我是又好气又好笑,反倒不怎么惧他了,在桌头抓过雪茄,与他对抽起来。
“谢谢,你让我度过了一个美好的夜晚,我很感谢你。”男人忽然鼻子一酸,淌下几滴泪来,朝我连连摆手,道:“不管你信或不信,我其实对女人没有任何感觉,只是你俩太漂亮,我忍不住就想认识你们。我绝对不会再碰()
你,以人格保证,你使我想起了一个人。”
“你想被他打就去找他,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我对你的私事一点都不感兴趣。”我走得了么?很不现实,只要他打个电话,所有保镖都会跑来将我按倒,到那时更糟,我只能等天竺菊回来,想着,我恨恨地叫骂:“你的本事就是欺负女人么?”
“看,经过亲密的肢体冲突,你一下子不怕我了。咱俩就像跳下鸳鸯池的普通男女,将虚伪、做作、假模假样这些无用又啰嗦的面具丢在一旁,而展露出真正的自己。你觉得我***也好,变态也好都没关系,我要的就是你不再怕我。人哪,起步时应该无惧贫贱,有钱时也要不忘苦难,追求自己怎就那么难呢?当我们相见时,我忍不住就想招惹你,但碍于你那个大姐始终在边上。”他呆呆地望着电视屏幕,道:“我很爱很爱我的前妻。”
“我倒认识一个凶残至极的女人,也许能满足你的口味。”头脑中,一下子滑过勿忘我丧心病狂时的嘴脸,再瞧着他,我按捺不住掩嘴笑了。被他这么一顿胡搅蛮缠我舒坦了下来。
“别开玩笑了好不好,我还过手么?你连半根毫毛都伤不了我,这天下还没有能痛殴老子的那种女人,我只是在借题发挥罢了,也在美好地沉湎往事。”
在此之后的一刻钟里,他始终保持着木然的姿态纹丝不动,不论我问什么都不发一言,直至天竺菊回来才换了张脸,热情洋溢地说比赛那天他接送我们过去,要当个啦啦队员。
在归去的途中,我将此事向天竺菊说了,她也显得很吃惊,并说这个世上精神病真多。不过有这么个怪人存在,倒也算是件好事,今晚也可谓是种磨砺,起码我克服了部分恐惧。
“这也算是种误判吧,但错的不算太离谱。进门时我看了,没人会在娱乐城里修个儿童乐园,并且还是免费的。我起初觉得他就是喜爱前拥后簇的生意人,又特好面子,哪知会是这么一个怪人。”天竺菊听着描述,乐得哈哈大笑,指着我的犀牛小翘鼻,道:“你完啦,你被一个变态盯上了!往后他会天天来骚扰你,哀求你揍他。我不管,这是你自己的事。”
被她搂住睡觉,搞得我整晚心痒难耐,早上刚过九点,我便一骨碌爬起身,显得头昏眼花。正在刷牙,霸道男人又早早跑来了,正捧着一大束滚着水露的玫瑰,带着怪笑站在门前。
“你又要干什么?昨晚闹得还不够么?”我只得请他进来,快速合上了门。
“我喜欢你的这种口吻,活像我前妻似的。尽管讨厌但又思前想后,不会让人尴尬地站着。你大姐还在睡觉么?咱们还是别惊扰到她比较好。这次过来,我想你俩也许要逃了,打算再见上一面。如果真要走容我下去付清房租。如果不走还要去参加马赛,那么今天咱俩去钓鱼可好?”他保持笔直的身板,如木雕泥塑地坐在厅里,等着我慵懒地换衣洗漱。
“***嘛要怕他?再说这个人只是怪而不坏,反正也无事可做,顺道去湖区看看。”
他所谓的去处,是距离伊腾顿不远的onee湖区,在那里有座丽兹卡尔顿酒店,边上就是大湖。男人说他原本想带我们上这住,但初次见面怕我们认为他别有居心,所以还是本份些好。昨儿话说半截,老实说我答应出来,也是有些好奇这人究竟是怎么回事,话说沿路走来各种怪人都见过,但没有像他这么夸张的。下到泊船处我故意在此人背后霍霍挥拳,男人只是摆手,说出来玩就是为了让我开心的,就别太投其所好了。
“我该管你叫什么呢?总不能一直喊你叫大叔吧?难道你的大名就叫鸳鸯茶么?”
“未尝不可,你不觉得这是首好歌好名字么?”见我连连得手,他控着船笑道:“你怎么钓的都是胖头鱼呢?咱们这里不吃这种土腥味很臭的鱼,要不再往更()
深的水域去?”
“不了,我随便钓着玩的,一会儿要全部放生,谁说非得吃它们。”我抹了把汗,在他身旁坐下,旋开啤酒喝将起来,问:“昨晚,你说你很爱前妻,难道她过去天天家暴你?所以你被她打得受不了离了?其实跟你出来,是我对此很好奇。”
“那太久远了,你真想知道么?”他欲擒故纵,背起手屹立在船头,逗着乐说:“但那是要有代价的,你我得打一架才能告诉你。不论何时何地,你可以随便偷袭。”
我抓起加节的不锈钢管,直往他腰眼刺去,此人早已防着,一个侧身轻松避开,反倒是我重心不稳,几乎掉入水中。在这之后的半天里,我设法在停车场,在码头以及在小巷里连番偷袭,但都伤不了他半根毫毛。他被撺掇起性子,拖我去拳馆打擂台,并保证说这次一定会正面回答这个问题。毫无悬念的,他依旧避而不击,像遛狗般耍了五个回合,说自己累了。
“回酒店吧,谢谢,我今天太开心了。”他装模做样举着手表示投降,载着我回去。
“人要言而有信,不能说话像空气一样,我已经很厌腻你老是这样。”与这个老男人玩了一天,我也很累了,但他只是风轻云淡说些屁话,就是不肯多谈自己为何喜爱挨打的原因。
“昨天我们刚见面,我开车在前引道时,曾问过你俩叫什么,你那时回答我说叫醉蝶花,是不是这样?”他故作神秘地眨眨眼,点起支雪茄咂吧着嘴,道:“但这世上谁会取这种名字呢?正是这一点让我对你俩产生了兴趣。你究竟叫什么,告不告诉我都无妨。”
“我是这么回答的,但这又怎样?你不也不肯告诉我真名,让我管你叫鸳鸯茶么?”我一拍脑门,方才记起太把勿忘我当回事了,自打她下令后,我们中规中矩,不论私底下交谈还是对外,严格按照标准叫花名,这对普通市民来说,除了好奇,更多的是觉得古怪。想到此,我不仅有些羞涩,轻轻牵住他衣角,说:“我的真名,叫alex。”
“艾莉克丝,多美的名字啊。你让我找到该如何往下说的途径了。我的前妻直到离开前,都不曾告知我她究竟叫什么,她也像你们这样,有一个古怪的名字,管自己叫彼岸花。”
“曼珠沙华?”闻讯我不由大吃一惊,连指尖的烟也掉出窗外,问:“这个人是你前妻?”
“是的,我很爱很爱她,尽管她长得不算漂亮。所以我在想,你俩为何也叫这种名字呢?这也太凑巧了?难道是来自同一个地方么?”他将车在路边靠停,说:“我太思念她了。”
“鸳鸯茶,你可知她是从事什么的?”我重新续起一支烟,问:“你俩一共生活了多久?”
“大概是大半年吧,我当然知道,她是个顶级刺客,咱俩的邂逅就是我花钱请她上门来揍我,但她也打不过我,所以咱们相爱了。”男人望着天边,说:“她是混黑帮的,却过着相当低调的生活,假若在街上擦肩而过,你根本不会注意,她服务的组织叫做弥利耶。”
原来如此,看来这个老东西正是察觉到我俩没事总在说着切规,令他浮想翩翩起来,可所谓的彼岸花只是勿忘我嘴里一笔带过的花名,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毫无概念。莫不是男人想要找回前妻,见我又给人处世较浅不善应酬的外貌,想要打开突破口么?
“我曾在市井听人说,有个女人专业代行上门谋杀的业务,任何死法都可以提前商榷。当时我在想,操,好大的口气,我倒要试一试就联系了她。然后她在午夜出现了,咱俩从床头打到厨房,又从厨房打到阁楼,从没玩得那么爽。她很生气,说我怎能随便戏耍她?我实在不愿放过这么有趣的女人,死缠硬泡哀求她明天再上门,慢慢认识了。”男人点起一支雪茄,脸上露着幸福的笑影,说:“随后的一周里,她每天()
都上门来谋杀我,时间不分早晚,打着打着我觉得要保全她一些颜面,故意让她刺伤腿,然后我们相爱了。”
“在我看来就像是神经病人的性幻想。”我故作漫不经心的姿态,侧过脸望着窗外,看着别人挥汗如雨地打篮球,低声发问:“那然后呢?”
“她起初相当讨厌我,说我这种四肢不勤的模样是她最讨厌的类型,彼岸花喜爱猛男,肌肉大块的那种。可老子任性惯了,绝不会为一个女人去折磨饮食习惯。随着我不断花钱,从预约谋杀到预约晚餐,她终于被我打动,所以举办了一个低调得不成人样的婚礼,谁都没请,结合在了一起。所以直到今天,也没几人知道我曾经结过婚。”
根据男人描述,成婚后的彼岸花,也不与他住在一起,独自在外,但每周至少会回家两次。不仅如此,他们的婚前协定也很离奇:不会在公开场合缠手,也不会同框拍照,亲热时间只能由她来定,婚后坚决不要孩子。总而言之,俩人保持着一种相当独立的婚姻状态。
“所以我在想,你俩与她很像,莫非来自同一个地方?见你臂花青紫,就想试试你的身手,结果一切都不出我所料。”他拍拍我肩头,笑了:“也许你认识她,对不对?”
“恐怕你要失望了,我只听过她的大名,但不知其所谓何人,想靠我找她回来没戏。”
“我何时说过要去找她?听着,醉蝶花,我预感到你们可能也是混那个黑帮的,所以一下子触景生情,但如果没遇见你俩,我不会再度掉入思念漩涡,那已经是好些年前的事了。”
“那你现在是什么打算呢?你俩是如何分手的?据我所知,她可能是个比较古板的人,是不是你背着她干过些伤天害理的事?或与某个女人偷情让她知道了?”
“老子是个尤其忠贞爱情的人,从没有起念打你俩主意,昨天是猜想,现在与你一对,就更不会碰了。彼岸花曾说,在她们的黑帮里,彼此都是称呼姐妹的,所以触摸你们就像在猥亵她的亲人,那样才叫真正的变态好不好?她离开我是因她将我兄弟谋杀了。这件事要怪只能怪我,正因我严格遵守婚前协议,所以从未向她介绍过自己家人。”
彼岸花是一名十分专业的刺客,她严格遵从客户要求,甚至精通制造意外。将谋杀变为一场车祸或者煤气泄漏。在鸳鸯茶的兄弟死去很久后,俩人有次汗流浃背刚干完那事,躺在床头闲聊才说起此事,男人方才获悉自己兄弟是着她杀了。为此彼岸花十分后悔,产生了深重的罪恶感,于是在清晨脱下戒指搁在床头离去,从此下落不明。
“我由头至尾都没怪她,当然你说不想她回家那是不可能的。而我知道,她不会再出现了。”在将这件近乎癫狂的爱情故事讲完,男人始终心情大好,忽然像想到了什么,叫道:“我也将你俩当成了亲人,往后要是遇到麻烦,无处可去的话,就将鸳鸯馆当成自己的家,来上班也行,我很爱很爱我的前妻。”
“你该不会是编了套弥天大谎,想泡我俩吧?”
男人没再说过一句话,开着福特皇冠回去了自己的老巢。
第二天清晨,他喊来开放式厢车,连人带马拖去斯巴达,歪歪扭扭踏上了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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