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别笑了,赶紧做点什么!”她面色苍白,使劲拽着我俩,叫道:“这样下去会出事!”
“我觉得,现在上前干预,反而会出事,不如等他们自己忙累了,”胡子叔急得抓耳挠腮,将我死命往前推,说:“反正只要最后烧了尸骨便了,干嘛这种得罪人的事全指望我来干?你与尤比西奥是一伙的,比我更有说服力,要去也该你去。”
我正在竭力推诿,就听得一个来自地底深处的低吟,炸响在耳旁,余音在空穴内久久回荡。忙得热火朝天的人们随即停止疯抢,彼此间面面相觑,东张西望。很快,这类怪吼此起彼伏相互呼应,开始朝着石窟这头快速逼近,眨眼间已来到洞底。伴随牙套妹一声尖叫,恐惧笼罩在众人心头,他们潮水般急退,如野地里的耗子般开始逃向四面八方。
“不要乱,支点被你们搞得乱七八糟,是不是都疯了?”胡子叔不知哪来的勇气,快步冲到下盘路前,端起ar-15朝天鸣枪,高声喝道:“都回到各自的岗位上,人跑散就全完了!”
在那如矿难现场的石窟深处,正有些无法解释的东西在聚集,它们不是由各条石窟内过来,而是从洞壁渗透出来。原本我以为,充其量大概是首涅女尸之类的实体,结果辨清后不仅倒抽一口寒气,那是飘忽不定的东西,更像是水幕或气雾。一名走得稍迟些的女流,全没料到它们会从壁龛背后出来,胳臂刚接触幻影,立即变得漆黑无比,整个人连呜咽也来不及,便一头栽倒在地,不省人事了。
我趁着那些难以理喻的东西还未靠拢,死命掷出一颗玻璃泡,砸在石窟中央炸得亮如白昼,气雾们像被轰碎的魂魄,又急速退了回去。借着这个空隙,我爬滚到昏厥的女人身旁,架起她胳臂开始往回拖,才最终回到了怪树跟前。
女人两条胳臂像在沥青里泡过,滴滴答答正淌着油脂,黑斑()
成片往上滚涌,身躯早被浸透。人们顾不上避嫌,忙扯碎其上衣,见那蛛丝般的气雾已染黑了女人左乳,仍在不断扩散!
“这是毒株!才短短几秒,已扩散到了脖子!”文弱男扫了一眼,惊出满头冷汗,手中紧握的饰品挂件掉一地。他上前将我拽起,吼道:“该怎么做?你倒是快想想办法啊!”
“想想矮个子男人又是怎么说的!”一个急切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那是罗莎。我昂起头,便见得玻璃泡自半空划过,在石窟中央再度炸响。见状我立即抓过散物和狼咬组配的燃烧雷策应,紧跟着抛掷出去。当压缩气体接触到外部火苗,迅即产生连锁反应,继蘑菇云后开始膨胀燃烧起来。瞬间就将起先众人拖出来的木乃伊给点着,尸骨化为了火球。
当罗莎掷出的第一颗雷鸟后,其余人等醒悟了过来,并开始纷纷效仿,一时间各种特制雷和阴削子弹,如大雨倾盆般扑向怪影,令它们无法前进一步,只能缩回岩龛阴影的背后。或许是工作帮头一回体验到日常枯燥生活之外的刺激,几轮狂轰滥炸后,惧意开始略有消退。
任何人都有一个适应过程,猛然间窜出来的东西,着实会打乱阵脚,倘若有人临怀不乱,就可以起到激励作用。过去的神甫们总说,虔诚和勇气会有不断攀升的空间,而愤怒和惊恐只有下降的道路。这固然有些哲理的意味,但我认为,还有种更现实的东西,比起情操和信仰强大得多,那就是贪欲。它一旦被激发出来,就会令人忘却所有,全成了狂热的疯子。
见事先准备的弹药能起到有效作用,更多人开始回到垒起的障碍物背后,参加进乱战中来。他们毫无实战经验,确切的说这些媒体工作者本也不该有,总之将手雷不管三七二十一乱掷,怪影们没击退几只,却屡屡砸在山石上,造成了极大的浪费。
“行了,你还是去负责填弹吧。”牙套妹眨眼间就将身边九颗雷鸟挥霍一空,我见她又盯上了眩目雷,忙上前拖开,心中连番唉叹。整个白天众人忙碌下来,也不过组配了四千余发特制弹和约莫五百颗雷,照这傻妞的消耗速度,不出十分钟就将陷入弹尽粮绝的困境。
随着一具具干尸被点燃灼烧,眼前的怪影如一蓬蓬灰末炸开,顿时少了许多,但并不济事。因为它们每一次窜回山石背面,待到光芒黯淡又会重新在石窟中段聚集,速度一次比一次快。不仅如此,每经过一轮轰炸,怪影们明显向前越出一大步,距离第二支点越来越近。而想要焚烧岩龛中的尸骨,已失了时机,木乃伊们被这些东西掩在身后,人无法冲到近处开火。只消略微靠近,***的皮肤就沾染得漆黑,活像被无形的硫酸泼到,痛不可耐。
“可这并不管用啊。”文弱男依旧跪伏在伤者身旁,他拿湿毛巾试图抹净黑斑,依旧阻挡不了毒株的蔓延。而且每次擦拭之后,当织物离开女人肌体,毛巾上爬满了各种扭曲的百脚虫和豆粒大小的椿象,这些虫子似乎潜伏在皮肤底下,不断滋生永无止尽。文弱男抱着脑袋悲鸣一声,人彻底崩溃了,他冲着众人哀嚎请求帮助,说昏迷不醒的女人是他妻子。
“她会没事的,一会儿再找那个矮男人问问情况。”每个人都三心二意地说着,只因他们自己也是应顾不暇,文弱男是罗莎的手下,据说负责后期剪辑,他老婆也是助理。在媒体从业者中许多都是夫妻档,很少会有固定休息时间,因此没有社交机会,都在自己圈内找。
“你将她背回第一支点,看看是否会得以缓解呢?”我猛然记起阴蚀道场面对猖鬼时的情景,当时尤比西奥曾说,只要远离了事发之地,妖法就会减弱。
文弱男匆忙应了一声,背起自己的婆娘开始狂奔,眨眼间跑得无影无踪。五分钟后他传回了讯息,答案是蛛丝的蔓生虽得以缓解,但黑斑依旧在滋生,与那些东西脱离得远显然不管用()
。隧道内的急救医护在验伤后得出了匪夷所思的结论:这并不是细菌感染,也不是未知毒株,而是被超高静电击中后所造成的麻痹。一旦扩散到脑部,这人也就去了。
很快,步话机再度联系上总负责人魂镰,他略略沉吟,说已判断出怪影究竟所谓何物。
“这种飘忽不定的东西,或许就是老戴过去提到的阴胄,唯有焚毁肉身才能彻底消灭。通常来说很难对付,你不知它们尸骨掩藏在哪,只能任其宰割。而现在这个问题就变得容易多了,山石间的木乃伊正是元凶,不论它们打扮得有多珠光宝气,都绝不可轻动!你只要碰了,或摘下过它们的饰品,自然就会中道和被缠上!所以,要连带着陪葬品一起焚灭!”
拳王在接下来的补充中,还原出这种东西的原理。每具怪尸都身披数量庞杂的装饰,有些是玉石,有些是金银,还有些是生钻。不论它们是什么材料,都有同样的特征,那就是涂装和实质分为了三层。第一层烙上了金粉,属于正电;第二层是生钻或宝石,既是绝缘体又是附加质,而最外围的一层,也装缀着贵金属,即代表负电。如此看来,木乃伊其实是一种特殊电容,它们是死透的,不必担心会忽然跳起。但随着摩擦,它们会影化出虚幻的实体,类似幽灵,这种东西不论遭受什么攻击都只进不退,且带有强烈的电休克效果,极其难缠。
众人哀叹一声,最后扫了眼自己辛苦所得,将扒来的首饰全数抛入烈焰之中。当这些东西被气化和融为一地金汁后,文弱男也在往回赶,沙哑的嗓音里透着疲惫,但不失惊喜,这么做果然是有效的,他老婆的病情得到了缓解,但双臂仍旧焦黑一片。
“这只能是各由天命了,也许袭击她的那只阴胄尸骨不在附近,”步话机里不断传来枪击和雷鸟炸开的轰响,前方几组人也同样陷在苦战之中,潦草回了几句后对方立即关了机子。qδ.net
此刻石窟内横行着几十只如影似幻的阴胄,它们已突破了甬道中段,开始向空穴蜂拥而来。不仅如此,其他洞窟内的同类也被吸引,纷纷朝着第二支点群聚过来。那些来不及烧毁的木乃伊被它们遮蔽在背后深处,目视已无法企及。此刻需要一名死士,前去搅乱它们。
众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到了我身上,那种眼神无非在说,我就是最合适的那个人。阿盖之流甚至打算拆烂帷帐,用这些破船帆包裹住全身,让我擎着燃烧雷去冲锋陷阵。当看透众人的这份心思,我身不由己地开始后退,终于有些慌了。两个有线台的伙计,趁我不备打背后偷袭,一下将我扑翻在地,招呼几名女流上前死死按住手脚,就打算霸王硬上弓。
“你与那些马戏团才是一伙的,难道让我们去送死么?”眼前不论男女,也不管之前如何文质彬彬,眼见阴胄们即将要冲出石窟,每个人眼中都射出凶光,不由分说将船帆覆盖上来,把五、六个燃烧雷往我怀里一塞,开始往前推搡。
“快放手,我是被派进来做梦的,连工资都没有。”不论怎么挣扎,这伙人气力奇大,我丝毫挣不开手脚。而再看向四周,每个人都沉默不语,或者瞧见也装看不见。众人将我当作投喂狮群的猎物,是死是活无人关心,倘若失败可以借机窜得远远,倘若成功回头再来计较。阿盖见我不停踹开逼近的人,忙爬滚到背包前找登山索,打算将我五花大绑。
就在他弯腰翻找之际,我瞧见某人的孔雀蓝背包内,斜插着一对网球拍,不由急中生智大喊住手,表示自己愿意服从大众的意愿铤而走险。罗莎本就不忍见我惨遭虐待,趁机与胡子叔上前分开人流,开始了一轮接着一轮的劝说,要我抱着尝试的心态去面对现实。
“我想到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喘着粗气我挣脱出来,指着包袋问:“这是谁的旅行包?”
“这是我的包,拍子也()
是我的。”阿盖停下了手,掏出网球拍,问:“你想怎么干?”
“老子打算做一个类似末敏弹的试验,如果无效,我再去当肉盾掩护你们逃跑好了。”
我抓起玻璃泡塞到他手里,让阿盖像以往发球那样,将它用拍子打出去,呈弧线越过那些怪影的头顶。然后我趁雷鸟还未在视野中消失前,用子弹精准射爆它,如此一来就能够焚到深处的木乃伊。末敏弹是指战场上专为炸毁装甲车所设计的一款炸弹,它通过军机投放在重装坦克集群上空炸开,攻击最为薄弱的机车车顶,俗称“天灵盖开罐”。
然而我们不具备无人机,只能通过投手抛掷出去,但那样很难把控精度,因此需要常打网球的人拍击出去,当玻璃泡飞行到达极限,再用狼咬和易燃铁屑粉混淆的特殊弹头击破,让压缩气体在空中炸开,以此覆盖足够大的面积进行超爆燃烧。
众人见自己适才的恶行在摄像头下暴露无遗,也开始担忧自己脑子发热铸成大错,往后可能会被起诉。当听闻我的分析,纷纷表态总比杀人好,未尝不能一试。我让阿盖抡圆胳臂将雷鸟打出去,然后向上苍默默祈祷,祝我神来之手。当闪光的白点即将在眼前消逝,我扣响了扳机,两秒内,五颗223雷明顿子弹呼啸而出,穿透密集的阴胄尸群,稳准狠将脆弱的雷鸟外壁击得粉碎,在一团亮度接近核弹爆炸的白光中,出现了数个红点,并不断撕裂,沾着火苗的玻璃破片旋转着扑向四面八方,将差不多三十米半径范围内的一切物体焚烧殆尽!
在那些怪影嘶吼并化为乌有的一霎那,我嘴角颤抖合上了眼,心头一片悸动。成功了!这是目前最有可能战胜魑魅魍魉们的手段,我为人们保航开辟了新的战术,并救下自己的命!
众人见即将冲出石窟的阴胄瞬间灰飞烟灭,激动地差点背过气去,也不管认识或不认识,相互深拥并热切亲吻。罗莎蹙紧的柳眉松弛了下来,她激动万分绕到我身后,一把抱住腰肢,在我脖颈和脸颊亲吻个不停,就好像之前众人的一切恶行和丑陋,都从未发生过那样。
人性哪,总是微妙得很,在见识过那么多极端情绪发泄后,我变得特别喜爱看那种赤裸裸毫无遮掩的表演,甚至觉得它们比起浮华更贴近生活。我对金领阶层的评价从未出错,他们就是一群将虚伪融合进日常的男女。但我会因此恨他们吗?显然不会,因我故作慷慨激昂声称人多力量大,其实是指着他们当肉盾,也是同样卑劣,只不过敢于玩命多一点罢了。
既然方式找到,那么操作变得简单了许多。阿盖收起了网球拍,让牙套妹负责将燃烧雷与玻璃泡捆扎在一起,拔出拉环后在手中延迟几秒,然后用最大气力抛掷得远远。
就这样人群搭配分工,将整段石窟烧得一片焦黑,当最后一只阴胄化为粉末,我等终于完全控制了第二支点。只不过,这等枪林弹雨和烈火焚天,仅仅是孔地亚大战的序幕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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