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叮咚”一声,客运电梯停在了五楼,竟缓缓打开了门。我让她先停在原地,探头进去扫了一眼,哪知它只有往下的按钮,却没有上楼的按键,简直就像是死神的嘲弄。我只得返身回去,继续拖她爬楼梯。这么一抬头便瞧见电梯井的壁钟,更是叫人感到莫名其妙。.net
这只古色古香的破钟,排在最顶部的居然是13,而且不论时针分针全是倒着走,恰似一道谜题,又像是种恶意玩笑。迪姐也注意到了它,便高声喊我停下,有滋有味研究起来。
“别看了,这就是噩梦,它许诺你希望,最终便要夺走它,再不跑水就冲上五楼了!”
“你等等,为什么钟也有13这个数字?我觉得不搞懂它还是会白忙一场。”她见自己不论怎么喊仍被我拽上楼道,便高声疾呼起来:“或者,你将你的便签给我一下。”
“就在裤兜里,你自己掏吧。”我只得松开手,随后要她走在前面,继续往上攀爬。可谁曾想,这短短的折转楼梯,我们爬了几分钟都不止,依旧没有尽头,活像鬼打墙那般。
“停,让我歇歇,我走不动了。”迪姐面色煞白,抱着胸粗喘起来,我只得慢下脚步,走回她跟前,看看她情况怎样。哪知她是装的虚弱,随即一屁股坐在台阶上,看起便签来。
“我也知道爬楼比下楼累得多,但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若不逃到高处,我们会被大水吞没。”我听着耳畔边洪水一阵紧似一阵的嘶吼,不由跳骂道:“你究竟还要磨蹭到何时?搞不懂就搞不懂好了。再不走我先跑了,为了你我可真是倒了血霉,白白搭上老命!”
“爬楼比下楼累得多?”她迷茫地望着我,似乎是明白了我的苦衷,便顺从地站起身,紧紧跟在身后,边走边问:“刚才,你是不是这么说?”
“当然说过,这又怎样?谁都知道爬楼累得够呛。”我满不在乎地撇撇嘴,刚想斥责她几句,就感觉背后一凉,回头去看,见她()
掀开我t恤,拿着水笔在奋笔疾书!
“我明白了,十三不是数字!”迪姐瞪圆了双目,直直望着我的头顶,叫道:“完了!”
我听得毛骨悚然,不由顺着她的视线往上看,只见超级洪流正顺着梯道往下冲来,波涛汹涌其势之猛。我连神都没回转过来,便像棵海草般被卷走,什么意识也不存在了。
当我从这场窒息中逐渐清醒回来后,见自己又倒卧在红色地毯之上,身边依旧是个靠窗而座的迪姐,她被窗棂射进来的晚霞而覆盖,整个人融成一片橙色。见我肢体有了反应,便伸手托住胳臂,拉着我坐到自己身旁。
“我只记得一个字,那就是下。为什么会是下?我也不理解,仿佛记得到过这间屋子许多次。”她打裤兜掏出包烟,为自己点了一支,问:“嘿,你还好吗?”
接着便是走程序般的照常发展,她要我交出便签,拿出自己的名牌拆开,坐上沙发开始对照,而我则背着手往厨房去,很快见到令侦探百思不得其解的窗之谜面。恰在这时,她在外喊了一声,拉着我坐到身边,开始重复起适才说过的那些废话。
但是,真正的分歧,就在那一刻产生了。这是因为参照我留下的“回到0514后发大水,再不走就会淹死”等字样,她也注意到写在便签背面歪歪扭扭的字迹,那是她连奔带跑时留下的记录。见我不耐烦地催着她起身去化妆间转转,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毫无悬念地,我俩在地上发现了红色打火机,跟着开始研究为何缺了一个沙发。迪姐并没在听我讲解,而是盯着原本摆着镜台,现在是空荡荡的板墙,不久之后发出阵阵笑声。
“你笑什么?冷不防的,我差点让你吓尿裤子。”我有种被愚弄感,不由扫了她一眼。
“我可能搞懂了这个逆流幻日的原理。”迪姐意味深长地问:“你知道什么叫自我意识?”
见我一脸大谬不然,她开始解释起来。有一个学科叫做认知心理学,这个领域的研究认为,地球之所以被人类支配,而不是动物,主要因为人类具有一种独特的能力,那便是通过协作发展出极其复杂的社会结构以及体系。而要打造这样的社会,首先需要物种拥有自我意识,每个个体能区分自己和周遭环境的一切,也就是对单数自己的认识。在领悟到这些时,还得明白自己与他人不同,接着摸索出融入群体的方式,精诚合作赖以维生,也就是我们。
“你扯这个是什么意思?嘲笑我是个打工仔,没你有文化?”我翻着白眼,从鼻孔中轻哼一声,道:“可现在你就得仰仗我才能脱离幻日,别卖弄学识了,嵯峨翼几乎全红了。”
“不,再急你也得先听我说完,这些鸟羽是无关紧要的,甚至可以说是个骗局。”她扯了扯我的袖管,要我去看板墙,问:“在这间屋,这个位置,原本有面大镜子,还记得吗?你觉得镜子里的自己,究竟是梦境还是真实的?这个就是我的发现。”
“镜子谈不上真实还是梦境,它理应属于映照外界的图像罢了。”我背着手,就不说顺着她的话,笑道:“这个也算是发现?我还当什么呢,别浪费时间,干脆点说完。”
“好的,那么我说一个镜子与动物的故事。这不是卖弄,而不那么说你将很难理解。”
dixie微微一笑,拿手比拟描述起来。她说许多人家里养猫狗,是因为觉得它们既聪明又可爱,而其实猫狗是分不清镜中的自己,它们觉得那是入侵者。同样的情况在绝大多数动物身上都会发生,只有个别几种例如大象能区分。而我们素以为智商很高的灵长类,却只有倭猩猩能明白那是自己,然而比起哺乳动物,低等得多的鱼虾,也同样能明白。因此自我意识,既不是物种高低间的区别,也不取决于智商,而是一种特殊的观察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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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们所经历过的梦境,就像是面镜子,那可能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往事,却因炮制出幻日的人所遭受的磨难并开始分享。倘若72年的女追兵不幸沦陷在魔魇里,也是为了追查这些踪迹,可惜的是她并未领悟到这点,外加没有其他帮手协助,最终不幸身亡。
话说到这里,她忽然要我脱去t恤,然后高举双手给她仔仔细细瞧个遍。接着,她指了指隔壁的小卧房,神秘兮兮地示意我跟她走,并开始解自己的上衣扣子。
她想干什么?难道在这种魔魇绝杀中,她还有心思想那事?这个女人打侧面看,恰如侦探的描述,生得十分惊艳。皮肤异乎寻常的细腻,身板凹凸有致,主要身上有血渍,特别符合我的审美,即便上了岁数,仍旧十分有风韵。我不仅看得恍惚,便干笑一声:问:“你是没有条件创造条件,想换换口味寻机来上一发?早说嘛,装什么正经。”
“不,我记得那间屋橱子上也有镜子,打算周身看看有否留有笔迹。想请你也帮着找找,以免有遗漏。”她闻言一惊,扭头看向不怀好意的我,问:“怎么了?是不是我无意中说错了什么话,伤害到了你的自尊?”
“我这个人没有自尊,就是厌恶你卖弄学识,以凸显你有文化我像个低能。想嘲讽就大声笑出来好了,何必绕着圈扯什么认知心理学。倘若你是那个胖子还好说,顶多大家相互挖苦,可我总不能找你一个女流抬杠斗嘴,不是吗?”我将手背起,冷哼一声,道:“再说了,我也算是年轻帅哥,真来一发你能损失什么?你这种成功女人将精力全放在事业上,私生活必然很枯燥乏味。”
“可我见你有女友了,好像你俩都十分讨厌我,我不是什么成功人士,你误会了。”迪姐轻叹一声,道:“直到三十岁前,我一直无法纠正语言障碍,也就是口吃。这些年来,我努力克服困难训练自我,吃过的苦只有自己能明白。成了家又很快离了婚,那是段噩梦,别人要我去见见约会对象,但我太自卑,始终没有去。所以直到今天,也是孑然单身。没有家庭氛围的那种成功,不要也罢。对了,话说回来,你俩为何讨厌我?”
“她说像你这样的人,时刻都在提防独处时被我打劫,表面笑容可掬,背后全是公关。你这种阶层,打心里就瞧不起我们这种底层人。”我摇了摇头,指着自己说:“而且,你最令她恼火的是,当着她的面称呼我小名。我倒还好,没她那么极端,不然也不会只身犯险。”
“抱歉,可我并不知道你叫什么!你始终站在人后,而且彼此间并未自我介绍。我怎会知道你的名字?其实从刚才起,我就想开口问,但忙起来就忘了提。总不能管你叫喂,或者那个谁。”她耸耸肩,笑道:“因此,我怎会当着她的面喊你小名?你也许记错了。”
我嘴张得老大,心想这不能吧。小樱桃正是因为迪姐唤我besson才赌气离开,并且说这是我俩之间的秘密,不准她这么叫。怎么到头来,她会不记得这件事?难道我的记忆出错了?抑或是真实发生过的事也被篡改了?但话说回来,通常这样的一面之交,并且时间那么短,我怎会告知她自己小名?最多就是alex这个俗名。被她一提,我也觉得十分古怪。
“你想多了,也许我在戴斯蒙眼中是年轻姑娘,但对你来说就是个阿姨。你知道我今年多大?我今年已经三十六了。哪怕再亲密,我也不会未经别人同意就随便称呼对方小名,这样会造成许多不必要的麻烦。那么,你究竟叫什么?”她好奇地打量着我,问:“你看上去很年轻,为什么说自己没有自尊?你理应还是个在校生?在酒店打工挣钱吧?”
“我叫,我叫besson,正因你曾喊出这个名字,所以女兵气呼呼走了。我说,你为什么一点都不生气?你没必要展现涵养,这里就只有你和我!我明明说()
了许多令你反感的话,你理应对我破口大骂。”我沉重地垂下脑袋,叹息道:“像我这种人,你没有必要知道我的过往,母亲早死父亲失踪,你会感兴趣吗?我哪还有自尊?早就被这个社会磨灭了!你是身处灯红酒绿的花花世界里,所有人都舔着个逼脸巴结你。而我所能瞧见的,就是各种红眼,毒眼,唾弃鄙夷的眼神。你我根本不是一路人。我甚至希望你也同样这般看我,总好过虚情假意,故作关怀的模样!什么在校生,我一辈子都在逃窜,根本就没正经念过书,满意了?”
“besson,你过来。”哪知我的一席话,竟让dixie泪流满面,她张开双臂,一把将我脑袋抱在起伏的乳峰间,抽泣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的实际情况是那样,正因为我的无知,才触怒了你,伤害到你的自尊。我也知道这样做不合适,但是,你想哭就哭出声来吧,也许此时此刻,你需要一个年龄接近于你老妈的女人这样抱着,想发泄就全部尽情发泄。”
“为了救你脱出幻日,楼上楼下百多十人都在阴阳怪气等着看我闹笑话。我也不理解为何要冒这种险。曾经我说服自己,这么做是为了败他们兴子,别人越想看我出丑我就偏要那么做。但是,我记得残鸦修道院的那一幕,你在月光下惊惧得缩成一团,脸上挂着泪滴,那一刻,与我印象中,老妈临死前的面容像极了。我想,也许是那种表情触动了我,这才是我闯入幻日的原因。”我紧紧抱着迪姐,惨伤地呜咽,道:“我巴不得你唾骂我,甚至管我叫臭流氓,也好忘却这些无法磨灭的记忆。你为什么要善待我?你我根本就不认识!”
“我曾有过一个儿子,他出了车祸。在那时我将自己锁在屋里,抱着他的相片没日没夜痛哭。明明我应该自己去接他回家,但所托非人,结果却因为忙工作,导致了不该发生的一切。就这样我离了婚。”迪姐抱着我的脸,说:“也许因为你我心头都有缺憾,当你说出自己没自尊这句话,我被深深刺伤了。甚至,我不知道这种情绪究竟从何而来,但它是那么熟悉。生活中我的性格并不好,就像你俩形容的,是个比较虚荣的***.但此刻我想自作主张,在你最痛苦的一刻,替代某个年长女人,听你倾诉,我知道自己流泪时很丑。”
“我一直很孤独,不是我离经叛道,而是被这个社会折磨得奄奄一息,对人已基本不抱任何希望,直到我遇上人生最重要的哥们。这也许就是时空,我仿佛理解你刚才想说的涵义。在之前并未发生的,却发生在之后。结果比说出口时,更早一步地感悟到了,尽管这也是疑团之一,是不是那样?”我仰着脸,不由自主地为她拭去泪水,问。
“也许吧,接下来我来说重点。这本便签上的字,要我检索你身体,说明你我已实际死过起码两次以上。正因为不断的惨死,才将线索慢慢凑全。这就是我说嵯峨翼红不红无关紧要的原因,因为最终仍会回到这里。”她举着我的便签,要我留意写在封底的字样,然后指着这个13,说:“最大的问题,就是它,没准这不是数字,而是阶梯。”
被她这么一说,我不由抓过便签,仔细研究起来。这个13写的确实很离谱,初看之下,像是奔逃时手指乱颤,歪歪扭扭写就。然而,竖杠和3分得比较开,3比划生硬犹如阶梯,而竖杠超出了纸背,再结合她之前一直嚷嚷的下,我瞬间明白了过来。
“正因为死前我不住叫着下,下,下,所以被强行记录在脑海中。besson,我们一定能逃出这个可怕的逆流幻日,竖杠就是标写往下的箭头,你再看我虎口,这不是没写在纸上的箭头吗?因此,我们不能爬楼而是要下楼。”她一把拽紧我,拉到小卧房内,脱去上衣,要我为她检索。很快,我在她身上也找到同样的数字,但它恰巧是反写的。
数字13的用意,便是让我们反其道而行,()
或许只有那样,才能真正揭开它的终极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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