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佑坐在了天子旁边,周老板大大的吐出了一口浊气:“朕,误会你了。”
韩大少爷似乎猜到了发生什么,笑了笑,不以为意。
“朕不愿瞒你,刚刚在朝堂之上,曹启来与朕说,你是利用军伍博个善名,心中,哪里有军伍。”
周老板的脸上闪过一丝愧疚:“朕,犹豫了,非是不信你,只是你未从过军,不知道军伍艰辛,就如同这世间不少狼心狗肺之人,称军伍为丘八那般。”
韩佑摇头苦笑,不言不语,只是苦笑。
“这戏,不好。”周老板长叹了一声:“这戏,不好,不好啊。”
韩佑困惑不解:“陛下的意思是…”
“卸甲老卒,应…应安享晚年才是,为何…为何还要战死沙场,再次战死沙场。”
“因为他们活着的时候,以命,以血肉,护百姓,死去,即便死去,依旧保佑着我们,保佑着百姓。”
“说的好!”一个九寺正卿突然一砸大腿:“军伍豪迈,生死不变,感天动地!”
韩佑循声望去,愣了一下,这老登是谁?
定睛看了几眼,韩佑想起来了,原来大老黄他儿子,太仆寺正卿徐文锦。
见到韩佑望了过来,眼里还有泪珠子的徐文锦重重点了点头。
“将那些卸甲老卒,叫来,朕,要见他们。”
天子回头冲着文武交代了一声,后者跑开了。
君臣们唏嘘不已。
唯独两人面色极为不太对。
第一个是马如龙,望着韩佑的后脑勺,杀意顿现。
另一人则是满身冷汗的曹启来,他终于如愿以偿的找到“残疾军伍”了,就在台下,可这些残疾军伍,很有可能会让他声名狼藉。
周衍和文武回来了,三十多个残疾军伍列队走了过来,领头之人少了半只胳膊。
天子站起身,来到护栏后:“朕,负了你们。”
领头之人单膝跪地,身后军伍亦是如此。
“赏,皆赏。”天子也是难得出了次血,大手一挥:“唱戏之人,各赏一贯。”
“草民,草民不敢。”
领头之人抬起头,脸上满是惶恐之色:“草民与众兄弟,只…只登这一次台,一会便要离开这山庄,再不登台,不敢受陛下赏赐。”
君臣愣住了,韩佑也懵了,唯独曹启来面露狂喜之色,下意识叫道:“韩佑,你果然是利用这些丘…利用军伍蒙骗陛下,如何,被揭穿了吧,看你还如何狡辩!”
韩佑的确是懵了,不等君臣问话,冷眼看向领头之人:“我若记得不错,你叫朱尚对吧,原边关黑沙镇掌旗。”
“回少尹的话,是草民。”
朱尚双膝跪地,咣咣咣就冲着韩佑磕了三个响头。
韩佑不为所动,面色阴沉。:“当初雇了你们,说好登台唱戏以及为山庄做护院,刚刚为什么又说不做了。”
“草民与众兄弟怕…怕连累少尹。”
“连累我?”
朱尚垂下头,声音中满是无奈与悲苦:“刚刚在台后,听闻在水云间的兄弟们说,几位大人谈论陛下今天的来意,说是…说是您利用军伍博取善名,还说什么您雇了兄弟们,包藏了什么祸心…”
话没说完,身后的几个军伍们也七嘴八舌的出了声。
“您就是小的再生父母,恩重如山,愿收留我们,可我们不是狼心狗肺之人,宁愿不得您这恩惠,也不能连累您…”
“兄弟们都是命苦的厮杀汉,残了便残了,怪自己命不好…”
“您是善人,您是大善之人,兄弟们断然不会因您的善意,让哪个狗日的泼您脏水…”
“小的们不能留下了,下辈子再给您做牛做马报您大恩…”
“兄弟们得走,不但得走,还要告知袍泽们,以后见了您,都要躲的远远的,若不然,那脏了心的畜生又会给您使绊子…”
“这种狗日的,欺辱了我们这些丘八也就算了,可小的们断然不会连累您,就是死,就是饿死在家中,也不会回这山庄了…”
一群卸甲老卒们,哭嚎着,痛骂着,磕着头,叫嚷着,一副说什么也要离开的模样。
兵部将领和几位大人们,眼睛发红,不由的看向了面色煞白的曹启来。
天子面色阴沉如水,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曹!启!来!”
天子咬牙切齿,一字一句,猛然转过身,如同要吃人一般:“朕,朕…朕要活剐了你这畜生!”
君臣,都怒了,不管是真怒还是假怒,都要怒,谁不怒,天子就会怒他!
兵部的一群将军们,要不是天子在场,他们都想动手了。
韩佑眼底掠过一丝困惑,随即突然看向了一人,目光莫名。
大老黄垂手站在远处,如同看戏一般,时不时的跟着骂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