瘪了半时天,赵让才终于从喉咙里挤出来一句:
“夫人还真是勤俭。”
其实赵让想说的是寂寞。
勤俭虽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但只要没钱的人都会不由自主的勤俭。
寂寞却不是如此。
它是根据一次次不重样的选择而逐渐叠加起来的。
打量屋里陈设的时候,赵让看到整个屋子里只有一个烛台,上面插着半个未燃完的蜡烛,挂着许多蜡泪。
赵让不禁想象()
着柳夫人独自一人在这空旷的屋子里,点燃蜡烛又吹熄它的场景。
“公子觉得这里如何?”
柳夫人的声音打断了赵让的思绪,他转过身,看到柳夫人正看着他,眼神中似乎带着一丝期待。
赵让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这里的好与坏对他来说并没有太大的意义。但看着柳夫人的眼神,他又不忍心说出太直白的话。
“这里……很安静。”
赵让最终给出了这样的评价。
柳夫人闻言,轻轻说道:
“安静是好事。在这城里,想要找一处安静的地方可不容易。”
“夫人不是叫我来试衣服?”
赵让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自从来了镇海城,他已经有了太多糟心的经历,不想继续留在这样能让他产生共鸣的屋子里。
制好的衣裳从柳夫人的手臂上悄然滑落。
这是她故意为之的……
赵让刚想开口,却发现掉落在地的衣裳根本不能称之为一件衣裳。
因为它根本没有经过任何裁剪,还是方才挑选时的那块完整布料!
“柳夫人,这是何意?”
赵让的语气已经变得深沉。
柳夫人对赵让的反应并不感到奇怪。
若是有人对她这样,她的兴许还不会像赵让这般淡定。
“公子的衣衫染血了!”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柳夫人却仍要刻意提及。
赵让回道:
“要是不染血,也用不着买新的。”
“衣不如新,当然是脏了,旧了,才会买新的。”
“那下一句公子可知是什么?”
赵让强压着自己的脾气,耐着性子回道: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柳夫人结果话茬立马说道:
“我这里正好有件公子故人的东西。”
说罢走到床前,拉开幔帐,从里面抽出来一件女子的长裙。
这件翠绿色的长裙,浑身上下染满了血迹……俨然已经成了一件血衣!
赵让的瞳孔瞬间收缩,他紧紧盯着柳夫人手中的血衣,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这是……青青的?”
柳夫人轻轻点头,脸上带着一丝莫名的笑意。
“正是从公子那位故人身上换下来的。”
赵让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怎么也想不到,青青的血衣竟然会出现在这里,而且看柳夫人的样子,似乎早就知道了他与青青之间的关系。
“青青现在在哪?”
赵让上前一步,急声问道。
柳夫人却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缓缓说道:
“公子可知,这镇海城里想要找一个人,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赵让闻言,心中一沉。
他知道柳夫人说的是实话。
镇海城龙蛇混杂,想要在这里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这点他可有亲身经历。
“柳夫人难道就没有一点线索?”
赵让的语气已经带上了几分恳求。
柳夫人看着他的样子,心中不禁有些得意。
她知道只要自己拿出这件血衣,赵让就一定会上钩。
“我自然是知道的。”
柳夫人说道。
“那还请夫人告知!”
赵让急声说道。
“告诉公子自然不难。”
柳夫人话说一半,却()
停了下来。
柳夫人看着赵让,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
赵让闻言,心中一沉。
他知道柳夫人这是在趁火打劫,但他却没有任何办法。
“只要夫人能告诉我青青在哪!”
赵让急切地说道。
柳夫人闻言,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其实对于公子来说很简单,又不是什么杀人放火的事,只需要公子替我去送一封信就好。”
赵让没想到柳夫人的要求竟然这么简单,当即答应下来。
柳夫人却摇了摇头。
“不急,等公子换好衣裳再去也不迟。”
说着,她拍了拍手,那位女掌柜应声推门而入,手里捧着赵让所挑选的料子做好的新衣裳。
到了此刻,傻子也看得出这俩人是联起手来算计自己……但赵让还是接过了衣服。
柳夫人和女掌柜自觉退出房子,不一会儿,看到赵让出来,她迎着问道:
“公子,衣裳可还合适?”
赵让狠厉的说道;
“很合适,多谢夫人,多谢掌柜!”
随即他从怀中掏出了一张银票,递给了女掌柜,顺带又拿走了柳夫人要他送的信。
送信并不难,难的是需要送到的地方。
信封上并未写明收信人的姓名,只有一个简单的
这是柳夫人故意为之,目的就是不想让他知道太多。
离开布庄,赵让穿过繁华的街道,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小巷。
小巷深邃而幽静,两旁的墙壁上长满了青苔,根本就不像是有人居住的地方。
一扇破旧的木门,贴着一张黄色的符纸。
赵让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敲了敲门。
“咚咚咚!”
敲门声在空旷的小巷中回荡着,显得格外清晰。
不一会儿,木门从里面打开了一条缝,一只眼睛从门缝中露了出来,连带着这只眼睛所在的半张脸。
“你找谁?”
一个沙哑的声音问道。
“我是来送信的。”
说着,他将手中的信封从门缝里塞了进去。
那只眼睛看了看信封,说了个等字,便又把木门又关上了。
不知过了多久,木门再次打开,那个刚才只漏出一个眼睛,一半脸的人,竟是真的只有一个眼睛,半张脸!
半张脸看着赵让,右手虚引,示意赵让跟上他。
两人一前一后,在逼仄肮脏的小路上走了好一阵,直走的赵让晕头转向,才停在一道角门面前。
“老爷就在前面园中。”
半张脸推开角门说道。
这里竟是一处幽静的庭院,与外面的破败小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庭院中种满了各种花草,中央有一座小亭,亭下摆着一张石桌,旁边是几张石凳。
此时,石桌上放着一壶茶,茶香四溢,一位身穿青衣的男人背对赵让而坐,正悠闲地品着茶。
半张脸对赵让点了点头,示意他自行过去。
赵让迈步走向石亭,男人抬头看了他一眼,两人同时愣住。
“兄弟,怎么是你?”
“我也没想到是胡老板你!”
“你就是柳夫人派来送信的人?”
胡老板开口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玩味。
赵让点了点头。
他看到信封端端正正的摆在桌子上,并没有被打开。
“柳夫人为何会派你来送信?她可不轻易信任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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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老板继续问道。
赵让打着哈哈回道:
“兴许是上次喝完酒,柳夫人觉得我可靠吧。而且我最近也都在城中游逛,送信这种事就是举手之劳。”
胡老板似乎对赵让的回答还算满意。
他打开信封,快速浏览了一遍信中内容,然后抬头看向赵让问道:
“信中的内容,你可知晓?”
赵让摇了摇头:
“我只管送信,当然没有看过。”
胡老板听后爽朗的大笑起来,说道:
“这场泼天富贵要是真成了,一定会有兄弟你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