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球吧,我为党国流的血已经够多了。”
沈阳撇了撇嘴说道:“捡回来的这条命,我得为自己活。”
沈阳的这个想法并非个例,几乎是所有国军伤员的心声,他们已经为党国拼过一次命死过一回。
他们已经为党国流够了血。
现在他们只想为自己而活。
一句话,这些老兵身上的热血已经凉了。
淞沪独立团在四行仓库的抗战事迹可以激励无数年轻人,但是激励不了这些心凉了的国军老兵。
淞沪独立团在北苏州路上处死日军战犯,鼓舞了无数人,却鼓舞不了这些热血已凉的国军老兵。
顿了顿,沈阳又接着说道:“现在的我,只想娶个媳妇,再生一个大胖小子,从此在租界扎根。”
“就你,还想娶媳妇下崽?做你的梦吧。”孔喜一边奚落沈阳一边从旁边端来一只热腾腾的破瓦罐,然后用一块脏得看不出本色的毛巾沾了热水给另一个伤员擦拭手脸。
沈阳这才发现帐蓬里又多了个人。
“这人谁啊?”沈阳凑过来问道。
“不清楚,医院那边刚送过来的。”孔喜道。
“这个好像是飞行服?”沈阳翻了翻那伤员身上的制服,有些不太确定的问道,“空军啊?”
“鬼知道,不过是不是空军都不重要了。”孔喜一边擦一边摇头说,“送他过来的义工说,这人的伤势其实早就已经痊愈了,但人一直都昏迷不醒,估计是脑子已经坏掉。”
“可惜了。”沈阳摇头叹息一声,“这小子其实挺帅气,也就比我差那么一点,要是命大能够活下来,娶媳妇应该不是难事。”
孔喜便忍不住翻白眼道:“我说,伱能不能去撒泡尿啊?”
“好好的让我撒尿做甚?你口渴想喝哪?”沈阳揶揄道。
孔喜哂道:“我是让你撒泡尿自己照照,就你那猪腰子脸也好意思说自己帅气。”
“草,老孔你过分了啊,还特么兄弟呢。”沈阳郁闷了。
孔喜替那伤员擦完脸,忽然叹息一声说:“老沈,你真不想去投奔淞沪独立团?”
“我不去,傻子才去。”沈阳断然说道。
“可我想。”孔喜轻叹一声,幽幽说道,“我叔也死了,包括我叔在内,我们全家十九口都死在了鬼子手里,我还得去报仇。”
“报啥仇,那是送死!”沈阳黑着脸道,“四行仓库那屁大点地方,能守得住?也就是现在小鬼子没有较真,只要鬼子较真,调来重炮又或者扔两颗重磅航弹,直接就粉身碎骨。”
“死就死,反正我也活够了。”孔喜道,“人间太苦了,下辈子我再也不来了。”
沈阳还想要训斥几句,却发现喉头梗住。
好半晌后,沈阳才拍了拍孔喜的肩膀说:“你真想好了?”
“想好了。”孔喜点点头,又从左手腕上撸下来一串珠子递给沈阳,“这个我用不着了,送你,留个纪念吧。”
“那你就去吧,逢年过节我会记着给你烧纸。”
沈阳黯然说道:“喝不完的水酒也会给你倒两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