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昭很想答应小皇孙,可那乳母所作之事足以害小皇孙丧命。
“小殿下,这事关你的安危,我不能不说。”
小皇孙紧张起来,“昭姨姨,你若是告诉了阿耶阿娘,乳娘会被罚的!”
乳娘对他好,他不想乳娘被罚。
虞昭沉默片刻,带着他往外走,小皇孙明白虞昭一定要将此事告诉他的父母,便哭闹起来。
太子与太子妃听到哭声,走了过去。
“怎得哭了?”
“我不要她治!阿娘!我不要她治!”小皇孙大声哭喊着,罕见的讨厌一个人,“她是坏人,把她赶出去!”
太子和太子妃闻言,相视一眼,微微皱眉。
太子妃在一旁安抚小皇孙,太子则走到虞昭面前,问道,“发生了何事?”
虞昭看了眼哭闹不休的小皇孙,“我方才为小殿下诊脉,发现他吃了东西,便问了两句,才知道有人喂他吃了东西。”
“太子殿下,我曾反复说过,小殿下在治疗时会使用麻药,三个时辰里不可进食,不可用水。”
“那是因为麻药打下去,小殿下就会陷入昏迷之中,胃中如果有食物,极有可能反流,不仅会造成呕吐,甚至会堵住气管因此殒命。”
她强调多遍,太子与太子妃绝不可能不知其中利害,可如此吩咐下去,还有人想拿这一点漏洞来害小皇孙,足可见其心恶毒。
太子与太子妃瞳孔紧缩,脸上多了几分肃色严厉。
太子妃抓住小皇孙的肩膀,恨铁不成钢的点他脑袋,“傻孩子!喂你吃食之人是想害你!你维护她,竟还骂昭姨姨!”
小皇孙因眼盲被太子太子妃保护极好,哪懂得这些害人的法子,只知乳娘知道他饿,便贴心的送来吃食。
“乳娘没有害我!她给我吃的,哄我高兴,乳娘是好人!”
乳娘?!
太子和太子妃皆是一怔。
小皇孙哭哭咽咽,“阿娘,你不要罚乳娘,是她告状,我不要她当王婶,也不要叫她昭姨姨,她才不是好人。”
太子听到这话,心中大怒,又有些后悔对乾儿保护太过,让他这般天真,识人不清。
思及虞昭所说小皇孙眼盲是外伤所致,太子愈发觉得那乳娘可疑!
太子妃后怕儿子险些被害,又气他信错了人。
“乾儿不懂孤会教他,虞小娘子切莫因为他两句话而动怒。”
虞昭摇了摇头,平静说道,“眼下只能再等三个时辰,等着小殿下出恭后再做打算。”
太子对虞昭有些感到抱歉,若非是他的失误,何须白白浪费了那么多时辰。
太子沉着脸离开殿中,往外走,本要派人去拿人,就看到萧承安站在廊下,身后两个东宫内监正压着一人。
那人赫然就是小皇孙乳娘中的一位。
太子快走两步,“你怎抓了她?”
“不早动手,她就跑了。”
太子问,“虞昭提前告诉你了?”
萧承安凉凉扫了他一眼,“没有。”
“那你怎会知道她有问题?”
“猜的。”
虞昭抱着小皇孙往无人之地走去时,他就猜到有问题了。
萧承安没什么表情的说道,“一路来了五波人对付她,往小皇孙身上做文章的这是第一个。”
太子沉凝片刻,忽地冷笑,“看来有很多人不想让我的嫡长子活下去。”
虞昭从虞宅到东宫,路上可没有她预料的那般顺利,只不过那些人还未动手前,就被萧承安或太子的人给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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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已经抓来了,你想怎么办都随你。”
太子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谢了。”
话落,他脸色冰冷,对内监说道,“带她走。”
萧承安没再进殿,今日天气好,艳阳高照,他坐在亭中喝茶。
太子妃盯着小皇孙让他去出恭,看着他哭得满脸是泪,也忍不住想流泪。
“阿娘,我不想让她治,她是坏人,她告状。”
“傻孩子,她若是坏人,便不会将你吃东西的事告诉我们。”太子妃拿出帕子帮他擦脸,“你只知乳娘对你好,你饿了她给你拿吃的,你可知她手中蜜糖,于你来说就是砒霜?”
“虞小娘子要为你治眼睛,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们不能给你吃东西,我与你阿耶在东宫也曾告知此事,可那乳娘,偏生喂你东西吃。”太子妃恨极了,却不得不为了让小皇孙听进去话而放柔了话语。
“倘若不是虞小娘子看出来你吃了东西,她带你去治疗,却害你因此殒命,虞小娘子恐怕就要因此受到牵连怒火,下场凄惨。”
这是足以预见的情况,小皇孙不懂,太子妃却再清楚不过。
若是她儿子出了什么事,虞昭不仅会被牵连,甚至可能遭到整个皇室的怒火。
皇帝不会放过她,太子也不会放过她。
小皇孙虽然单纯,却也聪慧,听到太子妃的讲述,这才渐渐明白其中的利害。
他迷茫说道,“所以她不仅没有害我,还救了我吗?”
“是。”太子妃望着儿子,复杂说,“虞小娘子在让你重获光明之前,先救了你的命。”
“虞小娘子对你好,你却说她是坏人,这是不是你的不对?”
小皇孙脸上多了几分惭愧自责的羞红,“我……我只是不想让乳娘受罚。”
太子妃眼底闪过一丝杀意,面上却温柔,“她做错了事,本就该受罚,乾儿若是不愿意,咱们就将她去庄子外几日,等她何事反省了,再让她回来,如何?”
听到太子妃的话,小皇孙脸上才露出笑意,“好。”
小皇孙一骨碌地坐了起来,“那我去向昭姨姨道歉!”
小皇孙自言自语地说,“道歉要有歉礼,我得准备礼物才行。”
思考了好一会儿,他有些不舍地道,“阿娘,你把我最喜欢的那个九连环拿给我。”
太子妃惊讶问,“拿那个作甚?”
小皇孙说,“我要把它送给昭姨姨,请她原谅我。”
太子妃温和一笑,让人将,将极品玉髓制成的九连环拿了过来。
小皇孙被宫女扶着去找了虞昭。
她正坐在窗前,看着太子妃给她准备的医书。
都是在崇文馆拿的,里面记载了不少虞昭医学空间里未曾记录的药方。
以往她必定看得入迷,可今日她实在是提不起兴趣,余光总是不受控制的往外瞥。
窗外能看到东宫殿外的景色,东边角落桥廊连着一座凉亭,那儿种着一些供人观赏的名贵的花木。
此时虞昭便能清清楚楚的看到凉亭处的场景。
那坐着一个身穿月白绣青竹纹样圆领袍的男子,束镶玉食铁兽抱竹纹金冠,腰间环佩垂落在脚边,坐姿挺拔如青松。
男子面庞消瘦,下颌线条流畅,不苟言笑时看上去多了几分压迫之感,凤眸藏在长睫垂落的暗影中,寒光凌冽。
他半倚着红木圆柱,看着那些名贵花木,神情淡漠到了极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虞昭与他相隔并不算远,却又好似与他之间横亘着天堑。
那股密密麻麻的酸苦之感在虞昭的舌尖回荡,胸口堵着()
什么东西,让她难以集中精神,思绪纷杂。
衣袖忽然被人拽了拽。
虞昭低下头,就看到小皇孙站在榻前,看着虚空。
“给……给你。”小皇孙满脸通红,带着不好意思和赧然,将手中的九连环朝前送了送,“是我错怪你了,这个是我最喜欢的玩具,送给你。”
虞昭又不是真正的小孩子,小皇孙说上两句坏话就要记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