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郎的心口翻涌出无限的悲痛,惨叫一声,伏在地上痛哭出来,像个孩子似的,哭得悲惨。
虞昭没什么表情的看着他,等他哭够了,才再次开口,“你父亲已死,害死他的人是谁,想必你心中已经有数,他们拿你们父子的命不当命,你父亲死不瞑目,你却连他的坟在哪儿都不知道。”
“你还想再为他们隐瞒吗?”
林大郎泪水连珠串的掉,哭湿了面前的大片地,他颤抖着身体,双目腥红。
林大郎的嗓音嘶哑,仿佛一瞬间被抽去了精神,变得无力,“我父亲……在三年前来了京城,帮虞崇经营了两间银楼,三间布庄成衣铺。”
“贵人,他是听了虞崇的指使才去害了人,我父亲兢兢业业,从不与人争执红脸,断不敢做害人之事!”
萧承安没有在意林大郎的急切辩白,淡声问,“那你知道你父亲时常会去某家书铺帮那些参加进士科的举子们扬名吗?”
林大郎真真切切露出了迷茫,“我从未听阿耶说过这些事。”看書菈
林大郎已经将能说的都说了,包括他和虞崇联系所留下的一些不能烧毁的书信,账册,所关联的人等等都告知了他们。
一番忙碌下来,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城门早已关闭,不过有太子在,他们也是能回去的。
“虞崇此次必然逃不了,只要将证据呈给皇伯,他的死期也要到了。”
萧承安这话是对太子说的,他们二人身后,却跟着虞昭。
她安静听着太子和萧承安说话,并未言语。
她筹划这么久,终于要把虞崇给送上断头台了吗?
崔氏,虞见亭,虞湘,他们三人跑得掉吗?
虞昭双手紧握,有些不敢相信她的仇竟然这么快就要报了。
“昭姐儿,你还好么?”勃叔有些不安的看着她。
虞昭抬眸看向他,摇了摇头,被夜色掩盖的苍白容颜也不容易让人瞧清。
“我没事。”
虞昭走到马车前,看向不远处的萧承安和太子,盈盈一拜,“多谢太子,多谢王爷。”
“我等都是为了大晋,虞小娘子何须言谢?”太子对外人向来清冷,他瞥了身侧不苟言笑,甚至还有些冷冰冰的萧承安。
无奈摇头,太子又道,“孤瞧虞小娘子身体不适,还是尽快上马车,回城吧。”
虞昭没再言语,登上马车。
她的身影消失,萧承安沉着脸翻身上马。
太子和萧承安都是骑马,迁就着虞昭马车的速度不快不慢的往京城赶。
虞昭有些昏昏欲睡,却听到外面交谈的声音
“你不是喜欢虞小娘子?怎么瞧她不适也不知关心两句?”
“承安,你果真已经被虞小娘子给拒绝了?”
“萧乾!你非要与我比划比划是吧?”
“呦呵,还真是。”
虞昭沉默的听着,萧承安被戳中了糗事,不仅喊了太子大名,还在马上和他互殴起来。
闹腾的声音越来越远,虞昭的身体越来越沉,仿佛灵魂都被拖拽着,不停往下坠。
深海将她淹没,虞昭只觉自己仿佛被一个蚕蛹包裹身体,浑身都缩成了一团。
她费力挣扎。
终于,睁开了眼睛——
她看到了一张被火焚烧到面目全非的脸!
被砍掉的头颅!拆解的四肢,放进瓮中的身体!
虞昭的嗓子顿时被人掐住,张开嘴,却一个字都吐露不出来。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被拆解的人,那人……俨然()
就是她……虞昭!
“害我孙儿,老子将你分尸也难泄心头之恨!”
俯视视角下,虞崇满脸阴翳杀气,手中还拿着一把杀猪刀。
只这一句话,虞昭顿时明白,这是前世她死后,虞崇竟然把她的尸体分尸了。
虞昭凉薄的扯起唇角,冷冷看着虞崇。
崔氏险些哭瞎了眼睛,尚清清怨恨不已,抱着自己死透了的儿子,声音悲凉的说,“不能就这么放过她。”
“堂伯,虞昭她还能再利用。”尚清清看向虞崇,相当恶毒说道,“她不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就是虞怀玉的女儿吗?”
“现在能告知天下人了。”
“虞昭她救了皇长孙,救了太后,救了陈州,甚至救了整个大晋百姓!这般大的恩典,陛下可还未嘉奖她。”尚清清露出一个笑容。
虞昭隐隐想到了什么,她不住摇头,“不……不许说!你不许说!”
她难以遏制心中愤怒,朝尚清清扑去——
虞昭的身体穿过尚清清的身体,甚至连碰她都碰不到!
一旁的翟少棠补充,“虞怀玉的死助您成为虞侯,虞昭的死,想必堂伯您,会被封为国公爷!”
虞崇阴翳的看向那死无全尸的虞昭,勾着唇笑了。
虞昭一家,都注定成为他登上青云的踏脚石!
当日,虞崇便满眼发红去了皇宫。
“陛下!昔日治好皇长孙与太后的哑奴,是我那堂弟的女儿虞昭啊!陛下!”虞崇哭得歇斯底里。
“陛下!她自幼被毁了容,哪怕来了京城,也不愿让臣将她的身份告知,只怕为虞氏蒙羞,想着自己做出点东西来,让世人都接受她。”
“陈州鼠疫,我可怜的昭姐儿竭尽全力钻研出了治疗鼠疫的方子,令陈州全城才死不过五十人!”
“她那般好的小娘子,只因毁容,生性怯懦卑微,心生顽疾,无药可医,就在昨日……她……彻底去了。”虞崇一把鼻涕一把泪,“陛下,我那侄儿一生悲苦,还请陛下降下圣谕,求陛下给她个恩典!”
皇帝哀叹一声,“以郡主礼厚葬。”
虞崇身为虞昭堂伯,爱之护之,擢封虞国公。
虞昭木然的看着虞家庆祝虞崇成为虞国公而欢庆鼓舞,心中一片悲凉。
她就算是死,虞崇,尚清清,翟少棠都不忘将她最后一滴血榨干,把她利用个彻底。
她竟然沦落成阿耶阿娘那般境地。
虞昭坐在封住她身体的瓮上,看着这终年如一日的荒凉破院,胸口发闷,一股悲哀的情绪翻涌上心头,让她难以自拔的哭了出来,大声的,痛苦的,发泄般的嚎啕大哭。
“棺材内虞昭的尸体都不在里面,尔等哭灵,哭的是谁?”
“安王!安王!这儿不过荒院一座,里头乱得很,小心误了您的眼!”
“闪开!”
虞昭哭得难过,完全没有遮掩自己的呜咽之声。
远远的熟悉声飘进她的耳中,让她泪眼朦胧,一抽一抽的看向了门口。
不似少年郎的俊美男子因为眉眼的伤口而显得戾气横生。
他抬着脚,神情倨傲冷漠,翻飞的衣摆上是只有郡王以上亲王爵位才能穿的团龙纹。
虞昭吸着鼻子,愣愣的看着闯进来的男子。
萧……萧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