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之后,仅仅只过了一天,陶平的身体便完全康复,重新上班。
他走进了叶欣的办公室。
叶欣坐在桌前,正专注看着一份文件,指缝间的香烟闪着暗红的火头。
听到脚步声,他头也没抬,仍旧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
半天之后,听到没了动静,叶欣有些奇怪。抬头一看,蓦然一惊,差点把手里的香烟掉了下去。
只见陶平交叠着双手,一声不吭地站在办公桌前。
“陶行长?!”叶欣眼睛瞪得老大,血压陡然升高。
他的心里咯噔一下子,这陶行长是来重挑事端,还是兴师问罪?
叶欣心里一紧,腾地一下子站了起来,满是戒备的神色。可让他惊掉下巴的是,陶平居然笑了。
没错,是对他笑了。
陶平油光的脸上找不到一丝愤怒或挑衅的表情,好似前几天的事从不曾发生过,两人之间从未有过什么抵牾。
“叶行长,我是专门来向你道歉的……”
陶平垂着眼眉,身子微微弯下,很诚恳,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学生,站在老师跟前认错。
“陶行长,你这是干什么?”
若不是亲眼所见,叶欣打死也不敢相信,竟然会有这样的场景。
他呆了。
他懵了。
这是什么剧情?完全不符合常理啊。
叶欣忍不住又仔细看了看眼前的人。
千真万确,如假包换,的的确确是凤城分行副行长陶平。
可陶大行长是那么容易低头的人吗?这弯是不是转得太急了些,容易翻车啊。
“叶行长,我那天比较冲动,说了一些过头的、没原则的话,还请叶行长原谅……”
陶平神色平和,中气十足,全然看不出是大病初愈的人。
毕竟也是在官场上混过的,叶欣很快镇定下来。他哈哈一笑,从办公桌后走出来,一边招呼着陶平在沙发上坐下。
“陶行长,你这话就说的重了,”叶欣亲热的样子,像是看见了失散多年的亲兄弟,“都是正常的工作讨论,说不上什么‘过头"啊‘没原则"......”
其实,他心中却在狐疑,这老狐狸是唱的哪一出。这变脸真比翻书还快。难道还真是生了一场病,把脑子烧糊涂了,还是烧聪明了?
陶平向前凑了凑:“叶行长,你是从省行来的,理论水平、眼界都比我高。不像我,一直在基层,在小地方,看问题容易狭隘,大局观不强......”
“陶行长,你说这话可是太谦虚了,”叶欣很严肃,立马接茬,“您是老同志,经验、阅历都比我多,我应该多向您学习才是。”
“哪里,哪里,”陶平连连摆手,“叶行长,你这是批评我......”
“陶行长,你要再这么谦虚,我跟你急啊......哈哈......”
一时间,行长室里充满了欢乐祥和、团结活泼的气氛,有一种春晚舞台的“赶脚”。
“叶行长,”陶平忽然一板脸,“有人说支行完不成任务,是我在背后乱倒腾的......”
“是吗?是谁敢这么说?哈哈!”叶欣大笑。
“叶行长,我以一个老党员的党性担保,绝不会干这种不利于发展、不利于团结的事情!”
陶平说的斩钉截铁,掷地有声,正义凛然。
“我信,我信!”叶欣的脸上也充满严肃,“陶行长说的话,我怎么会不信?”
陶平似乎松了一口气,向后欠了欠身子:“当然,今年的形势的确有些难以克()
服的不利因素,但这绝不是完不成任务的借口,更不是理由......”
叶欣没接话,只凝神听陶平讲下去。
“我已经找几个重点支行的行长谈过话了,他们保证下个月一定会完成任务,超额完成......”
陶平顿了顿,装作不经意地扫了叶欣一眼。
叶欣沉默了。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陶平,心里却像转起了走马灯。
这态度也转变的太快,太彻底了。
前几天还在会上剑拔弩张,唇枪舌剑,转眼就能把手言欢,永结同心。这不是演戏,就是在扯淡。
“呵呵......陶行长费心了,费心了......”
叶欣深受感动,不觉动情。既然没有剧本,那就只能各自自由发挥了。
“应该的,应该的,”陶平弯弯腰,“存贷款是全行的任务,不是行长一个人的事,哪能都压在行长的肩上......”
卧草!
叶欣直接崩溃。这台词,也不通知一声,说改就改。
他想了想,很认真地说:“陶行长,说句交心底的话,我不会在凤城分行待很久,这行长的位子早晚还是你的.....”
陶平的眼皮跳了一下,张张嘴,没说话。
他心中却在暗暗嘀咕:我这裤子都脱了,你那还说再等等,这不是折磨人吗?
我倒是愿意等啊,可年龄不等人啊。等你那边办妥了,我这里花儿都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