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澄澈明媚的阳光,透过高大的玻璃幕墙,懒洋洋地照进来。
新的办公室。房间宽敞明亮,地板拖得干干净净,几乎能照得见人影。
新的办公桌椅,新的沙发,新的窗帘,一切都透露着新鲜的生气。
坐在办公桌前,沐浴在黄晕的暖光里,李季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三个月零十一天,这是他在城东支行待的日子,也是他离开市行的日子。
物是人非?
感觉是,又好像不是。
李季又走进市行办公大楼,迎接他的,还是熟悉的感觉。只是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分明已染上了几分别样的色彩。
前度刘郎今又来。
可惜,李季脑子里想起的,却是另一句:“妈的,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他终于还是选择了妥协,给万大明打了电话。
听李季讲完,万大明只轻轻说了一声“我知道了”,便再没多余的话。
两天之后,郑重打电话告诉李季,对方已撤掉投诉。
李季所谓的“受贿”自然也就不存在了。彼此也都不再追究,就当这事从来就没有发生过。
李季愕然。
这种极有可能已涉及刑事犯罪的事件,只凭着背后几个人,几句不为人知的说辞,就能如此轻易地化为乌有。若不是亲身经历,他实在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虽然心里还有很多的疑问,此时也不想知道了。
马涛诬告的责任,李季也不想问了。明摆着,他就是个小喽啰,被人当枪使的。
真正的正主还在背后。至于是不是陶平,抑或陶善明,或者别的什么人,无从知道,现在更不想知道了。
这是一张看不见的大网,却实实在在存在着。
事后,李季特地去了万家,表示谢意。
他没问老爷子与对方商谈的经过,万大明更是只字未提。
李季把去支行后发生的事情,一一说给万大明,并且特别讲了叶欣找他的经过。
万大明听了,沉默良久,说:“如果你暂时还不能离开建行,那就去吧。”
第二天一上班,李季就给叶欣打了电话,告诉他自己的决定。
叶欣并没觉得意外,声音依旧平常,就像他早就知道李季会这么做。
只用了一天半的时间,李季就从支行又回到了市行,成了“行长特别助理”。
此刻,李季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外面已看过无数次的街景,心中最后一丝屈服和屈辱的感觉终于淡去。
阳光灿烂,正如此刻的心情。
李季久久凝视着。
“嗨!李助理,你好!”
这突来的声音,吓了李季一跳。他赶紧回头,只见门口闪进来一个倩丽的身影,正是刘敏。
他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脸一热:“噢,是刘秘书啊。”
“李助理,叶行长叫我把这些文件送过来,请你看看。”
刘敏俏皮地一笑,纤腰轻摆,几步近前,伸指如葱白,将一摞文件放在了办公桌上。
李季忙走了回来,坐定。
那熟悉的香水味儿,夹杂着女人略带潮意的体香,毫无遮拦地钻入鼻孔。
李季下意识向后闪了闪,一个没留神,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
他赶紧扶住桌面,不自然地笑笑:“好,好……你放在这里吧……”
刘敏嫣然一笑,皓齿如银:“李助理,这椅子不好坐,您可得当心啊。”
说着,咯咯连声,转身去了。
不好坐?!
()
李季愣了愣,眼睛不自主地随着刘敏婀娜的背影,一直看向门外。
直到人去影空,只余暗香,李季才回过神来。
这妮子,是随口说说的,还是另有深意?
李季满脸狐疑。
他低头翻了翻那摞文件,基本上都是近期省行关于存贷款业务的情况通报。
李季定定心神,开始一份一份地逐一看起。看着看着,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连续两个月,风城分行存贷款考核指标,全省倒数第一。
怪不得叶行长急的不行。要是下个月排名继续倒数,恐怕就不是书面通报这么简单了。
不管黑猫白猫,捉住老鼠就是好猫。
凡事看业绩。
业绩如同人的脸,是企业的门面。
业绩不行,***说话就没有底气,腰杆就挺不直。长此以往,大概只有一条路好走,那就是:卷起铺盖,利落走人。
通报虽然不好听,但你要是不往心上放,哪也无关痛痒。
可是,如果凤城分行的业绩长时不见起色,省行可能就要动真格的,痛下杀手,下决心调整分行领导班子了。
就像当年的诸葛亮,无论多么赏识马谡,还是要挥泪斩了他,因为他失了街亭。街亭虽小,事关重大。
同样,叶行长虽然是省行下派的,有些根基;但当行长的业绩不行,省行领导也没法为他说话。
这跟经营一支球队一样。球队成绩不好,第一选择就是要炒掉主教练。
道理很简单。
俱乐部或者说投资人,肯定不会自己炒了自己,除非他不想玩了。
当然,炒掉一两名球员也容易考虑,可要想炒掉全部的队员,几乎不可能做到。
剩下的只能是主教练了。
主教练只有一个。在外界和公众眼里,球队成绩的好坏,就是主教练个人能力的直接体现。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球队成绩不好,自然是主教练执教水平有问题。若要担责,主教练首当其冲,下课理所当然。
这样说来,倘若分行业绩继续下滑,叶欣不到年底就要走人,也不是危言耸听。
李季在信贷口的年岁也不算短了。
凤城分行在全省虽然说不上拔尖,但也一直保持在第一梯队,有时甚至能冲到前三名。像现在这个样子,他还从没见到过。
这不正常,很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