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追兵们看着熙王用偃月刀杵着地,独自向他们行来。
刀柄在泥地上印出一个个圆坑,长靴一深一浅踩在泥水里,李云熙浑身湿透,衣破甲损,道道破口内能见到里面的血肉。
他头发凌乱,脸颊也被割了个狭长的口子,雨水不停从其上流淌下来,染了血色。
尽管狼狈不堪,但那双眸子,却依旧雪亮,仿佛像是能驱散黑暗的明月。
不知为何,面对这样一个仪表堂堂、被他们逼入绝境的亲王,追兵们完全提不起攻击的欲望,也许他们早就没了底气。
就像他们手中的火把,虽然是动物油所制,能一定程度的防水,却也在被雨丝渐渐淋灭,有些人已经下马,将火把插在了马肚子下面了。
他们就这样毫无作为的看着熙王踏到了沈琴身前。
熙王立在风雨中,张开泛白的唇,大声说道。
“大康战士们,本王此番冒险前来是为了见到白羽,劝服他停战的,可惜中了苏慕的女干计未能成功。
本王是可以躲在唐州城内,守到云拨雾散之时,但你们每个人都是英勇无畏的战士,每个战士的牺牲都是我们大康不可弥补的损失,本王怎忍看你们因为一场恶毒的阴谋,自相残杀,白白丧命?”
在风雨声中,追兵们能听出熙王在尽力的呼喊,尽管可能因为伤势那声音的中气略有不足,但咬字清晰,能听的一清二楚。
熙王为了救他们而冒死前来,而他们却与其兵刃相见?
追兵们愧不能与熙王直视,纷纷垂眸看向地面,那些雨水已经汇成了小溪,冒着泥泡,溅着泥花,污浊不堪,可那熙王手中的偃月刀却被雨水洗的银亮,插在泥地里,尖刃笔直的朝向雨空。
熙王坦荡的目光从追兵们的脸上一一扫过。
“你们一路行来,荒田百里,饿殍遍野,本王不惜借兵调粮救灾的理由,相信你们是知晓的。
从城外那些尸体,就可见一般,唐州已经成了一座饱受饥荒与瘟疫摧残的死城,里面根本没有叛军,只有焚烧不完的尸体,以及病不及医、饥不果腹的百姓。”
追兵们将头垂了下来,更加羞愧难当了。
他们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熙王很可能是被冤枉的。
手中的刀柄矛盾的握紧,又松开。
他们既不想伤害这位为国为民的亲王,可是也不想违命抗旨。
“你们都是穷苦百姓出身,以保家卫国,除暴安良为己任,为国捐躯,舍生忘死,你们是伟大无畏的战士,请允许本王向你们致敬。”
说罢,李云熙丢下偃月刀,展臂至胸前合,拢手躬身,行了个标准的拜礼。
士兵们一看亲王竟然还向他们行礼,更是无地自容了,连手中的兵刃也气馁的垂了下来。
没有了偃月刀的支撑,李云熙那健壮的身体如同一颗扎根在泥土中大树,虽然在风雨交加中有所摇摆,却依然屹立不倒,目光亦是坚定无比。
“虽说军令如山,然而有所能受,有所不受。
若是除暴安良、忠心为国的将军,下的命,你们执行,那是你们赤胆忠心,威武不屈的体现。
可若是祸国殃民、颠倒黑白的佞臣,下的命,你们还要盲从,那便是忘记天职,助纣为虐,为虎作伥了,你们说对吧?”
听了熙王的话语,士兵们根本无颜回答,恨不得找个石缝钻进去。
“这并不能全怪你们,你们只是想尽忠守责而已。”
熙王轻叹了一口气,眸光里并无半分苛责。
听到这样的话语,追兵们心中的愧疚感受到了安抚,他们终于鼓起勇气,抬起了头,将目光齐刷刷()